昆仑墟的雪下了三千年。
灵汐蹲在栖梧树下搓雪球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温热——不是雪的冰凉，也不是梧桐枝的粗糙，是带着鳞片纹路的、像暖玉般的温度。她猛地抬头，就见条赤色巨龙蜷在树冠间，金瞳半阖，龙角上凝着的雪正簌簌落在她发顶，龙腹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渗着淡金色的血珠，将身下的梧桐叶染成细碎的光。
“你是……应龙？”灵汐的声音发颤。洪荒众兽里，应龙是最传奇的存在，助黄帝斩蚩尤、助大禹治洪水，可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后，这尊上古神祇便没了踪迹，连昆仑墟的老松精都说，应龙大抵是陨在归墟深渊了。
巨龙闻声睁眼，金瞳里翻涌着星河般的光，却没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将伤口更隐蔽地抵在树干后。灵汐这才发现，他的左翅几乎被撕裂，翼膜上还缠着几缕黑色的魔焰余烬，风一吹，便有细碎的火星落在雪地里，烫出一个个小坑。
“我这里有治伤的药。”灵汐立刻摸出腰间的布囊，倒出几粒莹白的丹药——那是她守着昆仑墟的“月华池”，用三千年晨露和池底莲心炼的“凝元丹”，原是想给修行遇挫的小妖们应急，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拿出的东西。
她踮起脚，想把丹药递到应龙嘴边，却被他轻轻偏头躲开。“吾乃应龙，岂需草木丹药。”他的声音低沉，像昆仑深处的冰泉撞击岩石，带着神祇特有的疏离，可灵汐却分明看见，他垂眸时，金瞳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疲惫。
那场神魔大战，应龙为护洪荒生灵，耗尽半身修为，还被魔神的幽冥火灼伤内丹。千年来，他躲在昆仑墟最深的峡谷里疗伤，可幽冥火的余毒总在月圆之夜发作，让他痛得几乎失去神智。这次若不是毒发时失控撞落栖梧树，他绝不会让一个小小的树精看见自己的狼狈。
灵汐却不管他的拒绝，踩着雪爬上树，把丹药轻轻放在他受伤的龙角旁。“丹药虽普通，却能缓解疼痛。”她蹲在粗壮的枝桠上，小手轻轻拂过他龙角上的雪，“我守着这棵栖梧树三千年了，知道哪里的雪最干净，哪里的晨露最养人。你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疗伤。”
应龙沉默着，没再拒绝。他看着眼前的小树精——她穿着淡绿色的衣裙，发间别着一朵晒干的梧桐花，眼睛亮得像月华池的水，明明只是个修行三千年的小精怪，却敢毫无顾忌地靠近他这尊被余毒折磨的上古神祇，甚至主动提出要帮他疗伤。
从那天起，灵汐每天都会带着凝元丹和刚收集的晨露来见应龙。她会坐在他身边，把晨露倒进他嘴边的小水洼里，会用柔软的梧桐叶轻轻擦拭他伤口周围的鳞片，还会絮絮叨叨地讲昆仑墟的趣事——东边的小鹿精学会了隐身术，却总在偷喝晨露时不小心露出尾巴；西边的松鼠精收集了一树洞的坚果，却被路过的狐狸骗走了大半；还有她守着的这棵栖梧树，每年春天都会开满紫色的花，风一吹，整个山谷都香香的。
应龙起初只是沉默地听着，后来偶尔会回应一两句。他会告诉灵汐，栖梧树原是上古神树，只生长在有灵气的地方；会告诉她，月华池的水其实是星河的支流，蕴含着极淡的星辰之力；还会在她踩着雪滑倒时，用尾巴轻轻勾住她的腰，把她稳稳放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