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咳…咳…”她试图挪动身体,一阵钻心的剧痛立刻从肩膀和腰部传来,让她忍不住呛咳出声,咸涩的海水味混着血腥气涌入口腔。

“别乱动,林总。”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明显痛楚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近得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拂过耳廓。

林薇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陈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近在咫尺。他大半边身体还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压在她身侧,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灰败,额角一道深深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的血丝,滑过他沾满沙砾和油污的脸颊,滴落在她胸前早已辨不出原色的香奈儿外套上。那血迹,在她昂贵的衣料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肋骨…可能断了…几根…”他每说一个字,眉头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紧紧锁起,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轻松?“不过…看来…咱们的出差补贴…得…重新谈谈了…林总…得…加倍…”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惯常的、带点痞气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势,瞬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

林薇怔住了,望着他脸上那混合着痛苦和强装轻松的复杂表情,一时间竟忘了身体的剧痛和濒死的恐惧。过去三年,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效率极高的工具,一个背景板般的存在。她习惯了他精准地执行每一个命令,无论多么苛刻——凌晨三点送一杯85℃、误差不超过0.5度的蓝山咖啡到她的办公室;在她烦躁时悄无声息地处理好所有碍眼的文件;在她遭遇商业对手恶意围堵时,用绝对的力量和技巧为她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他像一台设定精密的机器,从不抱怨,从不逾矩,也从未在她心中激起过一丝涟漪。

可此刻,这台“机器”在剧痛中抽搐着,却还在试图用他特有的方式,缓解她的恐惧。那滴落在她心口的、温热的血,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沉甸甸地压了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对他伤势的担忧、以及对眼前绝境的恐惧,在她冰冷的胸腔里悄然滋生、翻涌。

“……闭嘴。”林薇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试图撑起身体,脱离他沉重的覆盖,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稍微一动就引来一阵眩晕和疼痛的浪潮。“省点力气…想办法活命…补贴的事…出去再说。”她努力让自己的语调维持着惯有的、属于林薇总裁的命令式冰冷,但那份强装的镇定下,是无法掩饰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默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里沉闷的摩擦音,那声音听着就让人牙酸。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从林薇身上挪开,沉重地翻倒在旁边的湿冷沙滩上,仰面朝天,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破旧风箱在艰难地拉扯。

咸腥冰冷的海风毫无遮拦地吹过林薇暴露的皮肤,瞬间带走了陈默身体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目光扫过这片陌生的海岸线。触目所及,只有无尽的、灰蓝色的汹涌海水,嶙峋陡峭、覆盖着墨绿色植被的悬崖峭壁,以及身后那片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原始丛林。没有船只,没有灯塔,没有任何人类文明的迹象。只有他们两人,像被世界遗弃的尘埃,孤零零地躺在这片冰冷的海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