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此时的林闪闪正和香雾往厨房去,隔壁下人用餐处早已坐得满满当当。

两人打好饭刚坐下,香翠却提着食盒不请自来,径直走到林闪闪面前,在众人注视下摆出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闪姐姐,前两日是我糊涂,不该乱嚼舌根说你和程护卫的闲话,我娘知道后把我狠狠训了一顿,我是真心知错了。”

她从食盒里端出盘桃子酥,香气瞬间漫开来,“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若肯原谅,就尝一口吧。”

周围与香翠交好的人纷纷劝和:“林娘子,香翠看着是真心悔过,就别计较了。”

“是啊!都是王府里当差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度些吧。”

众人三言两语,明里暗里都在将林闪闪架在火上烤,仿佛她今日不原谅香翠,便是心胸狭隘、不近人情一般。

见林闪闪迟迟没有回应,香翠又故意露出委屈的神情,声音哽咽:“看来闪姐姐还是不愿意原谅香翠,是我痴心妄想了,原以为闪姐姐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林闪闪嘴角微勾,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当然不会跟香翠计较,不过我素来不太喜欢吃甜食,这桃子酥,香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香翠不肯罢休,又道:“闪姐姐尝一口也行,哪怕只是一小口,也能让香翠心里安妥些。”

“香翠,闪姐姐既说不爱吃,你何必强人所难?”香雾忍不住开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道理都不懂?”

香翠:“我…我只是。”说着又要开始掉眼泪。

林闪闪内心都想给香翠颁个奥斯卡表演奖了,这眼泪咋能说掉就能掉。

旁边几个“圣母”又开始碎碎念:“林娘子,做人别这么不依不饶的呀。

林闪闪暗翻个白眼,这群人怕不是圣母病晚期?她索性端起那盘桃子酥,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

“行吧,我尝一个。不过这分量太足,我哪吃得完?不如大家都来尝尝香翠的手艺,也算没辜负她一片心意。”

香翠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行!”话一出口又觉不妥,忙补救道,“毕竟是我给闪姐姐赔罪的心意,只想让闪姐姐一个人品尝。”

“可你既已送给我,处置权便在我手上了。”林闪闪挑眉,扬声道,“大家都来尝尝吧,别辜负了香翠的心意。”

香翠被问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这……这……”

“好勒!我来一个!”立刻有人应声。

林闪闪拿起糕点,挨个分发给在场的人,香雾看得眼馋,也伸手想去拿一块,却被林闪闪不动声色地拍开。一圈分下来,盘子已然空空如也。

“哟,忙忘了给自己留一块。”

林闪闪把空碟子塞回香翠手里,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

香翠看着空盘,手里的帕子都快绞出洞来——整盘桃子酥都掺了料,这死丫头一口没碰,倒让旁人分食了个干净!

她强装镇定地福了福身:“那……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转身时脚步踉跄,跟踩了棉花似的。

香雾望着她的背影纳闷:“你不是说原谅她了?怎么她反倒跟丢了魂似的?”

林闪闪夹了一口菜,慢悠悠道:“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香雾忽然想起什么,气鼓鼓道:“对了!你刚才为啥不让我吃?我瞅着那桃子酥挺香的!”

林闪闪但笑不语,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偏院下人房

“什么,那死丫头没吃,反倒让厨房的其他人吃了,你怎么办事的。”王妈骂道,气的扇了香翠一耳光。

香翠捂着脸哭嚎:“娘,药效快发作了,要是被查出来,我会死的!”

王妈深吸一口气,眼神狠厉:“哭没用!今晚必须爬王爷的床!只要成了王爷的人,这点破事他自然会替你压下去。”

香翠仿佛看到了希望。“嗯,我听娘的。”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锦缎,缓缓铺满天际。

临风院内,烛火如豆,映得萧南宴指间的狼毫笔在宣纸上划过残影。

案上堆叠着几卷密报,最顶上那页写着“户部主事刘成贪墨河工款”,墨迹尚未干透,却已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将最后一份证据誊抄完毕,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叩击——这些名字,上辈子都曾是萧南逸的左膀右臂,靠着构陷忠良、搜刮民脂步步高升。

“卫东。”

萧南宴扬声,语气平静无波。

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阶下:“属下在。”

“把这些分送出去。”

他将誊抄好的证据卷成筒,递过去时指尖微顿,“左都御史李大人、吏部给事中张大人……凡是与萧南逸政见不合的言官,各送一份。”

卫东接过纸筒,心头一凛:“王爷是想……”

“明日早朝,该让某些人醒一醒了。”

萧南宴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眼底翻涌着暗潮,“他们欠的债,也该开始还了。”

待卫东退去,萧南宴才松了松紧绷的肩背。处理完这些,他只觉浑身乏累,连带着肩胛的伤都隐隐作痛。

他起身推开内室的门,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

净房内,小厮早已备好热水,浴桶里飘着安神的艾草,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雕花窗棂。

“退下吧。”

萧南宴挥退小厮,解下腰间玉佩放在妆台上,玉坠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水声哗啦响起,他踏入浴桶,松针的清香混着热水漫过肩头,紧绷的肌肉渐渐舒展。

闭上眼时,脑海里却莫名闪过一个身影——林闪闪斗志昂扬院内的身影,一双桃花眼笑成弯月,活像只打不死的蟑螂。

“荒唐。”他低斥一声,挥手将这无关的念头打散。

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怎配让他分心?

他掬起一捧热水浇在脖颈,冷声道:“来人,再添些热水。”

萧南宴正闭目养神,忽闻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似小厮那般沉稳。

他睫毛微动,尚未睁眼,已听出那脚步声带着几分刻意的轻佻。

“谁?”

他沉声问,声音裹着水汽,更添几分冷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香翠穿着件半露肩的粉色襦裙,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香风,正是王妈特意给她备的“勾魂香”。

她咬着唇,眼波流转,故作娇羞地福了福身:“王爷……奴婢香翠,特来伺候您沐浴。”

萧南宴猛地睁眼,眸底寒光乍现:“滚出去!”

这声怒喝如冰水泼面,香翠却早被王妈打了预防针,知道王爷素来冷淡,只当是欲拒还迎。

她非但没退,反倒往前挪了两步,声音柔得发腻:“王爷,奴婢知道您辛苦,就让奴婢为您擦背吧……”

话音未落,萧南宴只觉下腹陡然窜起一股燥热,顺着血脉直冲头顶。

他猛地攥紧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感觉,与前几日被下的合欢药如出一辙!

他霍然抬眼,看向桌上那只还剩小半杯茶水的青瓷杯,杯沿还留着他方才喝过的痕迹。

是茶!他竟忘了这号跳梁小丑!前世香翠就用这伎俩攀附,被他杖责后发卖到庄子上。

这辈子忙着对付萧南逸,倒让她自己撞上门来!

“不知死活!”

萧南宴怒极反笑,扬声喝道,“程明!程明!”

香翠见他动了真怒,又听见“程明”二字,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是我娘让我来的!她说只要伺候好王爷,就能给我谋个好前程……”

她慌不择路,竟把王妈也供了出来。

“我娘还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王爷您定会纳我为妾……”

“闭嘴!”

萧南宴厉声打断,此刻燥热感愈发汹涌,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才没失态。

程明早已带着护卫冲了进来,见香翠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再看王爷眼底的怒火与隐忍,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把这贱人和她那挑拨是非的娘,一并拖下去严加审问!若敢有半句隐瞒,直接杖毙!”

他一挥手,两名护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似的将哭喊挣扎的香翠拽了出去。

“王爷饶命啊!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娘逼我的!”香翠的哭嚎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庭院的寂静吞没。

萧南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体内的燥热,对程明沉声道:“去查那杯茶是谁送来的,还有王妈近期的动向,但凡与她接触过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是!”程明领命欲退,又被萧南宴叫住。

“去唤王府医过来。”他闭了闭眼,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隐忍,“越快越好。”

“是!”程应声退下,净房内重归寂静,只剩水汽在烛火中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