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李彧已在南泓国停留多日。此时时辰已到夜晚子时,李彧与一行人约定今晚子时于南泓国叩云亭进行谈判。

十余年以前这里遍地绿水青山,南泓国便在此地建国,于最高的一座山上建了一个亭子,名曰——叩云亭。

此亭建在高处,仿佛能叩问云端,自带几分仙气与高远。现如今山已荒,河已干,那仙气也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儿,李彧及那一行人会面于此。

“就是你小子那日挡我等财路,打伤我等手下人马,老子没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小子报上名来!”

“你等现在还没有资格知晓我的名字,等你们开仓放粮赈灾民了,或者说成了死人,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尔等。”

“哼,你小子好大的口气,老子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老子不仅不会开仓放粮,还会变本加厉,要多收几份税款,而且记住了,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那手下之人因有头目撑腰个个都满脸坏笑,嚣张至极。

“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那你们可以去死了。”李彧愤怒地说道。

话音刚落双方便展开了厮杀,虽敌众我寡,但凭借李彧的修为,面对几十名虾兵蟹将依旧信手拈来。不一会儿那些刚刚还在嚣张跋扈士兵,此刻皆倒地不起。

那行人的首领也知道此人非等闲之辈,便一早做了准备,已安排有一位强者隐于此地暗处。

双方的眼神皆变得极其坚定。李彧剑指那马上之人并扬言道:

“既然你如此不顾南泓国天下苍生,那么你也不配做此掌权者,你可以死了。”说罢李彧一跃而起,那长剑直指那人胸膛。

“事到如今还不动手!”马上之人于危及的那一瞬间喊道。

就在这时黑夜之中突然向李彧袭来一根铁杵。那铁杵速度极快,李彧只好转身挥剑格挡,放弃刺杀那马上之人。

“何人在此,偷偷摸摸,鼠辈行为,还不赶快现身。”。

草丛里窸窣响动,那人佝偻着背挪步而出,无视李彧,径直走向那马上之人。

那人黑紫色皮肤紧绷如干枯老树皮,诡异纹路像蚯蚓般爬满全身,在月色照耀下泛着暗光。

双目紧闭的眼窝深陷,竟无半分神采,可每一步都踏得极准,仿佛能“看”见周遭一切,周身萦绕着说不出的诡异之气。

“你这小辈好生无礼,你家长辈就没教过你见长辈要问好的吗?”那诡异之人说道。

“哼,和你们这群人打交道还不值得用礼数。”

“那看来只好由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礼数了。”

只见那人右手一抓,被李彧击飞的那根铁杵便飞回手掌之中,随即双手紧握铁杵向李彧袭来。

那人虽为盲人且身形佝偻,但其攻势却如一个身体正常无残缺且处于当打之年的年轻力壮之人。紧密的攻势下,竟让李彧连连后退。

那马上之人见其数十招之下还未将这小辈拿下,心中有些等不及了,便拔刀踏马加入战场。

李彧单是面对那诡异之人的密集进攻便已显得有些吃力,加上旁边之人的加入,使得李彧在这二人的围攻之下很快便落入下风,已显疲惫。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提前藏身了一个麻烦之人,再这么耗下去,面对这二人的攻势我绝对会败下阵来,得想办法先离开这里。”

那二人看出李彧接下来有逃跑之意,便不给其喘息逃跑的机会,个个皆势如破竹般朝李彧袭去。

那诡异之人口中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咒语,不一会儿,那人身上的纹路泛着紫光,那根原本漆黑的铁杵也霎时间布满了和他身体上面类似的图纹。

原来这诡异的纹路是用来强化此人的身躯,让其攻势可以更加强烈。

这下,李彧在二人的合力进攻之下终于抵挡不住了,手中的长剑被击飞,那铁杵正中其胸膛,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那二人见目的达成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后,那头目便命剩余手下将李彧五花大绑押回驻地,并打入水牢之中。

“两日后,便将这厮押赴南泓国街头,当众处斩以泄愤——既要宣泄心中怒火,更要借这人头落地的震慑,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瞧瞧,作乱的下场便是如此。”

李彧被捕的消息已经那行人之手迅速传开。次日清晨,客栈里一片嘈杂,众人都在议论此事。

“哎,真是以卵击石,这已是今年第四个要被当众斩首示众的人了。”

“就是说嘛,好端端的大道不走,非去惹这儿的那号人物,这不找死么?”

“虽说日子苦了点,可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下倒好,明日过后便是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我们还是认命吧,就这么苟活着……”

客栈里的议论声将我从睡梦中吵醒,听闻此事顿感不妙,便下楼近距离打探一番。

我走到客栈东南角,寻了处空闲桌椅坐下。店小二见我来了,热情地过来倒茶:“客官,请用茶。”我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小二,客栈里方才议论的人是谁?他犯了什么事?”

“哟客官,这事今早才传开,小的也不知那人是谁,只晓得他得罪了这里的掌权人,明日午时要被斩首示众。”

“小二,你说的掌权人是谁?可算是正人君子?”

店小二见我问得这般犀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左顾右盼,俯身凑到我耳边窃窃私语:“哟,我的客官大人呐,这话可不兴说,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为何不兴说?看来此人定是为非作歹之徒,不然你们也不会如此忌惮。”我刻意提高了嗓音。

“哎呦喂,客官大人,小的求求您别说了!要是让那位大人听见,我们这儿所有人都可能掉脑袋啊!”店小二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哭诉。

客栈里的人听闻我的话,无不惊出冷汗。更有人吓得瑟瑟发抖,手里的茶杯拿捏不稳,茶水顺着杯沿哗哗洒出,溅湿了衣襟。

这时,一人猛地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哐当”一声把茶杯重重掼在桌上,沉声道:“这位小友,我不知你是何方人士,是否有天大本领,但客栈里多数是我们这般低修为的修行者,我们惹不起那号人物,只想平安苟活一世,还请小友不要连累我等。”

“是啊,别连累我们……”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我见众人这般模样,便不再难为他们,喝完茶便出了客栈。

“有趣,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人物,竟如此蛮横。”我轻笑道。

另一边,李彧被捕后遭了多番酷刑,身上四五处骨头已断,皮肉溃烂不堪。严刑过后,他被扔进水牢浸泡,绽开的伤口在发臭的浑水里泡得发白,腐肉与污水相融,疼得钻心刺骨,可他始终咬紧牙关,一声未吭。前日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竟落得这般惨状,让人见了心头一窒。

第二天一大早,街上传来密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我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原来是一大队人马在押送犯人上街游行。

队伍后方,犯人被马匹拉着,披头散发,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囚服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他手脚都被枷锁锁着,跪坐在囚笼里,双眼空洞无神,面色憔悴如枯槁,显然遭了极大的折磨。

囚笼缓缓驶入我的视线,待走近了,我定睛细看,心头猛地一震——那被关押的,竟是前日在城外遇见的李彧!

今日一见,更确定了心中所想:那所谓的掌权人,不过是个昏庸无道、滥杀无辜、视人命为草芥的狂徒。

我当即疾步下楼,跟上那队人马,前往斩首法场,准备营救李彧。

此时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那队人马到达后,先是布置斩首现场,让队伍中领头之人落座于看台之上。领头人座位旁边,站着一个佝偻身躯、拄着铁杵、戴着斗篷的人。不错,那人正是那晚重伤李彧的诡异之人。

而李彧被两名士兵拖拽至法场中央,他极度虚弱,浑身依旧布满枷锁,最终跪坐在法场之上,经受着太阳的暴晒。

“哎,你说那人头被砍下来,眼皮会不会眨两下哈哈……”

“你说什么呢?死都死了,眼皮怎会眨……”

在场众人似乎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竟在议论这般荒谬之事。我见此情景,不禁怒火中烧。

炽阳高悬,刑场地面被烘烤得冒烟。一名赤膊的魁梧刽子手提刀携酒,晃动着满身油亮的肥膘,走到李彧身后。他头上、右臂与腰间系着的三根红带格外刺目。

没过多久,看台上传来一声厉喝:“午时已到——斩!”

刽子手闻声,提起酒坛狠灌一大口烈酒,随即“噗”地将酒液尽数喷在宽厚的刀身之上。酒珠在刀刃上跳跃滚落,映出森森寒光。他双手紧握刀柄,沉腰蓄力,磨得雪亮的大刀高高扬起,带着风雷之声劈向李彧颈项!

李彧双目紧闭,唇角竟牵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寒芒即将及颈的刹那——一道虚影如墨色惊鸿,自半空俯冲急掠!

“嗤!”轻响破空。

刀光一闪,刽子手粗壮的脖颈已被精准切入。猩红的血雾瞬间喷溅,他举刀的双臂僵在半空,手中染血的大刀“哐当”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血雾未散,震惊的死寂瞬间席卷全场!

“住手!!!”

喝声未消,我已从人群中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

我精准地落在墨绛坠落的轨迹前,单手凌空一抄,稳稳接住那犹带寒气的刀锋。

紧接着,我手腕随意一抖,刀锋精准切过李彧身上的木枷铁链,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厚重的枷锁应声碎裂,重重砸落在地。

“此人,我要带走,挡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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