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艘巨舰，连巴顿这样的悍勇老兵，握枪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格里芬四号总督罗兰。”那冰冷、古老、如同金属星球自转摩擦般的合成音再次在罗兰意识深处炸响，“解释。你城墙之上…那些散发着异常动能波动的…‘环境修复装置’？。”
罗兰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司殿！
远比玛格努斯贤者更恐怖的存在。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在死亡的威胁下疯狂运转。
这磁轨炮属于远古时代人类文明的产物，在断代后就失去了制造方法，现在出现的磁轨炮都是新型蓝图，这种攻击技术很可能被列入异端。
炮塔？绝不能承认是武器。环境修复…环境修复。
“至高的司殿大人。”罗兰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带着一种被极致威压碾碎般的“虔诚”和“惶恐”。
“欧姆尼赛亚见证。这些装置…绝非武器。它们…它们是‘环境修复’计划的一部分。是…是定向能量轰击装置。用于…用于粉碎深层难以清理的重度污染源和地质障碍。为…为下一步的环境净化工程…开辟通道。”
他指向城墙外那片依旧污浊的废墟，声音“恳切”无比，“您请看。我们这点微末的能量波动，在您神圣的座舰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只是为了清理垃圾啊。”
沉默。
司殿的意念如同探针，在城墙上那几门磁轨炮塔上来回扫视。
炮塔粗糙的铸造外壳、简陋的冷却系统（还在冒着白气）、能量读数…确实远低于帝国标准军用武器水平，其技术路径也透着一股原始和蛮干的味道。
“动能轰击…清理污染源…”司殿的合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仿佛在审视孩童用木棍戳蚂蚁窝。
“原始…低效…充满…拙劣的即兴发挥。”那意念中的轻蔑，如同实质的冰水浇下，“如同…玩具。”
城墙上下所有听到这个评价的人，都感到一种巨大的荒谬和屈辱。
他们拼尽全力打造的獠牙，在他们面前，只是玩物。
“但是…”司殿的意念突然转向据点内部，那片在钢铁坟墓中顽强铺展的暗绿色菌毯。“此地…异常的‘熵逆流’现象…生命矩阵的微弱共鸣…有趣。”
那冰冷的合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兴趣”，如同科学家发现了奇特的标本。“你…对于‘环境修复’的理解…似乎…有独到之处。玛格努斯-37的报告…过于粗糙。”
这是机会。
“司殿大人明察。”罗兰立刻抓住这唯一的生机，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卑微的仆役在清理一处废弃STC生物实验室（再次强调T-19区）时，意外激活了残存的有机矩阵样本。我们只是遵循着万机之神的启示，小心翼翼地培育、引导，使其适应本地环境，用于中和污染，改善土壤…绝不敢有半分僭越。这…这微不足道的菌毯，就是卑微的成果。”
罗兰毫不犹豫地指向据点核心区那片生机最浓郁的菌毯区域。
“恳请司殿大人…莅临视察。格里芬四号的一切发现，都愿奉献给神圣的知识殿堂。”
一道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机械触手从黑曜石巨舰下方探出，如同神灵的手指，精准地垂落到罗兰指定的菌毯区域上空。
无形的扫描光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覆盖了每一寸菌丝，分析着空气成分、土壤变化、微弱的生命信号…
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许久，那幽绿色的扫描光束才缓缓收回。
司殿的意念再次响起，冰冷依旧，却多了一丝“认可”的意味。
“确认…独特的有机体熵逆流矩阵。具备…低阶环境重塑潜力。其核心遗传编码…具有研究价值。”机械触手末端，一个微小的采样探针伸出，精准地切下几片不同区域的菌毯样本，收入特制的无菌容器。
“此技术…归入‘欧姆尼赛亚之秘’范畴。”司殿的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性，“格里芬四号…获准持有及应用此技术。核心遗传序列及培育数据库…严禁外泄。非经许可…任何个体、势力…妄图染指或复制…视为对万机之神的亵渎…抹除。”
技术保护令。
罗兰心中巨石轰然落地。
虽然失去了核心菌种的制造所有权，但也获得了机械神教高层的背书和保护。
这层护身符，比磁轨炮塔更有价值。
“谨遵司殿神谕。格里芬四号必当守护此秘，直至永恒。”罗兰的声音充满“感激涕零”。
黑曜石巨舰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幽绿的能量纹路亮度提升，显然准备离开。
但就在舰体缓缓转向，空间漩涡再次出现的刹那，司殿那冰冷的合成音，如同最后一声审判的钟鸣，清晰地传入罗兰的意识：
“另…侦测到亚空间扰动。纳垢…的低语…在临近星区回荡。一场…小型的…‘慈父的恩赐’…即将播撒，自求多福吧。”
空间漩涡猛然扩大，黑曜石巨舰如同被吸入深渊的巨兽，瞬间消失。
那令人窒息的威压骤然消失。
巢都的天穹恢复了永恒的铅灰。
但司殿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落在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心头。
纳垢？为什么机械神教的人会直呼纳垢名讳？该不会这些家伙...
瘟疫之父。
慈父的“恩赐”。
城墙上下，死一般的寂静被恐惧的骚动取代。
劳工们惊恐地交头接耳，民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
巴顿脸色铁青，奥列格浑身发抖。
他们或许不懂复杂的科技，但纳垢瘟疫的恐怖传说，如同噩梦般烙印在每一个帝国子民的灵魂深处。
腐烂、脓疮、无尽的痛苦…那是对生命最彻底的亵渎。
“玩具…”罗兰低声重复着司殿的评价，看着城墙上那几门在威压消失后逐渐恢复平静的磁轨炮塔。“他说得对…只是玩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空气的决绝：“我们的炮塔也能杀人，巴顿。”
“在。”巴顿一个激灵站直。
“所有磁轨炮塔。立刻部署到预设炮位。连接能源。火控单元全天候扫描。我要一只变异的苍蝇飞近城墙三公里内，都给我轰成渣。”
“奥列格，子弹，我要子弹，AKM的子弹，生产线，给我开到最大，人歇机器不停，所有铜料，优先保障弹壳生产，火药，底火，给我堆满仓库。”
“埃德加，炮塔冷却系统改进暂停，全力保障子弹生产线稳定。还有，给我设计燃烧弹，凝固汽油弹，高温能烧掉一切病菌的东西，越多越好。”
“通知泽普西，杜克，铜矿，翻倍供应。价格不变，粮食管够，告诉他…要打仗了，打瘟疫。”
命令如同疾风骤雨。
刚刚经历司殿降临的“绿洲一号”，瞬间被更狂暴的战争机器启动声淹没。
“铁砧”工厂的轰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
泽普西的铜矿被不计代价地投入熔炉。精炼、轧制、拉丝…最终变成一卷卷粗细均匀的黄铜线。
巨大的冲压机（蒸汽动力，腐绿矿强化模具）在轰鸣中将黄铜线切成小段，再冲压成标准的7.62x39mm弹壳雏形。
车床组高速旋转，切削掉毛边，钻出底火孔。
清洗、退火…黄澄澄的弹壳如同流水般涌出。
发射药车间被严格隔离。按照蓝图配方，硝化棉（来自植物纤维硝化）与稳定剂、燃烧调节剂混合搅拌，压制成细小的药柱。
底火生产线更加危险，雷汞（基础化学工艺合成）被小心地压入铜皿。
民兵们穿着简陋的防护服，动作却因巨大的压力而异常迅捷。
巨大的组装平台上，机械臂和人工配合达到了极限。
弹壳被送上传送带，装药机精准注入定量的发射药，机械手将一枚枚覆铜钢被甲弹头（钢芯来自精炼铁矿）压入弹壳口，最后，安装了底火的弹底被液压机狠狠压合密封。
一颗颗闪烁着死亡光泽的7.62mm子弹，如同金色的瀑布，从流水线末端倾泻而下，落入特制的弹药箱中。
巴顿带着民兵演习，在城墙内侧的关键节点，用沙袋和预制水泥块构筑重机枪掩体。
挺刚结构简化但威力不减的AKM被架设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城墙外。
弹药箱被堆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奥列格则带人疯狂囤积着燃烧物。简陋的凝固汽油弹（油脂、汽油、橡胶碎屑、白磷）被灌入铁皮桶。
成桶的燃油被堆放在预设的投掷点。
【系统提示：战争准备状态激活。AKM子弹日产量突破 20，000发。磁轨炮塔部署完成（15/30）。燃烧物储备：低。】
司殿口中的“小恩赐”，对边缘世界而言，虽然不致命，但处理不好也十分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