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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景象忽然扭曲,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我躺在产床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要将我撕成两半。
太后派来的嬷嬷按住我的手脚:“娘娘用力啊!孩子卡住了!”
隔着纱帘,我看到陆时景的身影立在殿外。
他背对着产房,正在听大臣汇报边关军情。
我疼得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充满口腔,却听见他用平静的声音说:“准奏。”
“啊——!”一阵剧痛袭来,我忍不住尖叫出声。
陆时景的身影慌乱地微微一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哇——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长夜。
我虚弱地抬起手:“给我看看......”
产婆却抱着婴儿匆匆绕过屏风,跪在陆时景面前:“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
我努力支起身子,透过纱帘,看到陆时景终于转过身来。
他低头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儿,脸上先是漾开无法遮掩的喜悦,随后却很快就板起脸来。
“传旨,”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立此子为太子。”
说完,他转身离去,甚至没有进来看我一眼。
产婆将孩子抱回来时,我颤抖着接过这个小小的人儿。
他那么轻,那么脆弱,眉眼却已有了陆时景的影子。
“晗儿......”我轻唤给他取的名字,“娘的晗儿......”
一滴泪落在婴儿脸上,他竟停止了啼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我。
那一刻,我发誓要用生命保护这个孩子。
晗儿三岁生辰那日,终于会踉踉跄跄地走路了。
我牵着他的小手教他认字,他指着书上的“父”字,奶声奶气地问:“母后,父皇上什么时候来看晗儿?”
我喉头一哽,强笑道:“父皇很忙,等晗儿背会这首诗,母后就带你去见父皇好不好?”
那日傍晚,我鼓起勇气带着晗儿去御书房。
陆时景正在批阅奏折,听到通报后眉头紧锁:“让他们回去。”
晗儿却挣脱我的手,摇摇晃晃跑进去,一把抱住陆时景的腿:“父皇!晗儿会背诗了!”
陆时景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这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脸,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冰冷。
“带他走。”他对我说,“朕没空陪你们演戏。”
我抱起委屈的晗儿转身离去,听到身后传来陆时景对太监的吩咐:“以后没有朕的允许,不准放皇后和太子进来。”
晗儿趴在我肩上,小声问:“母后,父皇不喜欢晗儿吗?”
“怎么会呢?”我轻拍他的背,“父皇只是......太忙了。”
一阵尖锐的疼痛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陆时景仍站在殿中,手中的玉佩碎片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手腕流进袖中。
“陛下!”方远惊呼,“太医!快传太医!”
“不必。”陆时景抬手制止,“去查查,这玉佩是从谁手上得来的。朕要亲自审问。”
方远领命而去。陆时景独自站在殿中,忽然将染血的碎玉举到眼前,眯着眼仔细观察。
我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玉佩内侧,刻着极小的两个字:【景晗】。
那是我在晗儿满月时,偷偷请工匠刻上去的。
陆时景从未贴身看过这玉佩,自然不知这个秘密。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沈稚鱼你怎么可能刻我的名字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远压低声音,“臣刚才得到情报,当年为皇后娘娘诊脉的周太医,三日前暴毙。家中仆役说,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
“周太医?”陆时景眉头紧锁,“就是当年第一个诊出皇后有孕的那个?”
“正是。”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我飘到陆时景身边,看到他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当年正是周太医当着满宫嫔妃的面,宣布我有孕三个月的消息。
而当时,我刚与陆时景同床未满两月。
那时陆时景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先是震惊,继而变成滔天怒火。
“陛下。”太后扶着嬷嬷的手缓步而入,满头珠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何事动这么大肝火?”
陆时景迅速将碎玉藏入袖中:“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目光如刀,在陆时景染血的袖口停留片刻:“哀家听说,皇后身死的消息,扰了陛下心神。”
“皇后......身死?”陆时景仿佛没有听到其他的话,只揪着这一点问出声。
太后皱着眉看了看陆时景:“怎么,瓦图上奏的宣战书皇帝没看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大渝皇后沈稚鱼,忠烈殉国。”
陆时景脸色瞬间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