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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的白月光回国后,我一夜之间从他的心尖宠变成撒谎成性的替身。
舞蹈首席被剥夺,我被送回乡下。
再出现在温辞公司楼下时,我断了右腿,皮肤粗糙黝黑,再也不能跳舞。
却还是捧着他送我的舞鞋,来奔赴我们的五年之约。
嬉笑声响起,许珺身穿我定制的舞裙挽着他走出来。
温辞的目光扫过我,突然驻足:
“这瘸子的身形和你一模一样,但体态不如你。”
他宠溺地搂紧了许珺的腰肢。
鞋子摔在地上,我望向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
原来我拖着残躯所遵守的约定,结局只有一句“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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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春风,许珺的裙摆拂起一抹鱼尾的弧度,美不胜收。
这是我和服装师反复沟通了一个月,才定下的细节。
但现在无论是舞裙还是温辞,都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我终究只是个替身。
咽下两口血腥,我佝偻着腰捡起舞鞋。
一只手却猛地伸过来,死死抓住鞋子的另一端。
“这鞋子你哪偷来的!”
思念了整整一年的温辞突然出现,我怔住,下一瞬他就用了力。
舞鞋被他抢走,细细端量。
很快他就更加愤怒,居高临下地痛斥:
“说,这是你偷来的,还是夏锦书送你的!”
我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莫名鼻酸。
离得这么近,他竟然也认不出我。
也是,我在乡下被晒得黝黑,皮肤上都是伤痕。
凌乱的长发遮住半张脸,整个人瘦了二十斤。
单是凹进去的脸颊,都不会让人联想到我是曾经光芒万丈的夏锦书。
见我不说话,温辞招招手,他的助理跑过来。
但他的眼神还是盯着我:
“派人去环路村找夏锦书。”
“当初她把我送的所有东西变卖挥霍一空,唯独留下这双鞋,必定是为了再卖个好价钱,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一个瘸子......”
“你亲自把她送去警局,让警察去盘问!”
我一惊,下意识转身就跑。
但我断了右腿,刚跑出去就被助理按在地上。
挣扎时吼出沙哑难听的嗓音,含混不清:
“别送我去警局,求求你......”
助理讶异地抬起头:“温总,她好像是个残疾人。”
温辞刚要开口,手机响了。
许珺撒娇的语气传过来:
“阿辞,不是说好陪我去买榴莲,你怎么又跑回去工作?”
温辞柔和了眉眼:“你今天还有表演,确定要吃榴莲?”
“表演完再吃,不可以吗?”
他轻轻笑起来:
“可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在原地等我,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快速扫过我,把舞鞋交给助理。
“先放车上,别让珺珺看了伤心。”
“至于这瘸子,带去废舞室,等珺珺的表演结束再送她去医院。”
说完他大步离去,再没有一丝停留。
而我直到被助理带去废舞室,耳边仍旧盘旋着温辞的声音。
为了再见到他,也为了五年前我们在舞台上许下的约定。
我拼了命逃出环路村,拖着断了的右腿,佝偻着腰,一步步奔向他。
但我忘了。
温辞始终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温辞。
可我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他捧在心尖上娇宠的舞蹈首席夏锦书。
我是瘸子,是个残疾人,是不如许珺的替身。
“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
助理锁了门就走了。
我拨开眼前的头发,发现这里是温辞第一次见我的地方。
那时他坐在角落里看我跳舞,眼眸明亮。
结束后拉住我的手,红着脸说了许多爱慕我的情话。
我们在一起后,这里就成了我的专属舞室,他是我唯一的观众。
曾经,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直到许珺回国,我成了人人耻笑的卑劣替身。
扶着墙起来,我找到我藏在钟表后面的钥匙。
再次打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呛鼻的灰尘让我猛烈咳嗽,嘴里的血腥气更加浓烈,呛的我差点当场窒息。
但很快我就适应,在杂乱的梳妆台前翻出一个相框。
照片里,我在舞台上跳天鹅湖。
温辞独自一人坐在台下,直直的望着我。
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个。
相框右上角还留着温辞的字迹:
“五年后的今天,温辞要再看一次夏锦书的天鹅湖!”
如今正是五年后。
我跳不了天鹅湖,他也认不出我。
我轻叹一声,把相框塞进衣服。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质问却突然在我身后炸开:
“你怎么会有夏锦书休息室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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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压在我胸口,我连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温辞眼角的愤怒里多了些探究:
“你跟夏锦书是什么关系,钥匙是你从她那偷来的,还是她给你的?”
我用力咬住嘴唇,就算咬出鲜血也不肯回答。
见我不说话,温辞揉了揉眉心,回身环顾着这间已经许久不曾踏足的地方。
曾经,这里还是舞蹈团里最豪华的休息室。
他为我请来最好的服装师,根据我的体型定制了无数件舞蹈服。
但现在衣架上的衣服都破败泛黄,灰尘满布。
就连梳妆台上昂贵的化妆品也凌乱不堪。
那时的镜子前,我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央求他陪我去吃榴莲自助。
他宠溺刮了刮我的鼻尖:
“都是舞蹈首席了还这么馋,你想吃,我找人送过来就好。”
那时我满心欢喜,巴不得日夜和他黏在一起。
可当许珺回国,他厌恶的眼神仿佛一汪冰水,将我冻结成冰。
“连喜欢吃榴莲都是在学习珺珺,夏锦书,你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我咽着血腥气,透过镜子看到我弯下的腰背,和脏污的脸颊。
右腿扭曲着,脸颊深凹,像一具骷髅。
蓦地,我抖抖身子撇过头。
就算是我自己都无法接受我变成这样,如果我告诉温辞,他会有一丝心疼吗?
门外有人进来。
“温总,原来您在这,许珺姐的表演快开始了,她到处找您。”
温辞应了声,听到那个女生疑惑的说:
“这是谁啊,眼睛和夏锦书有点像。”
脚步停住,温辞在我慌乱的后退中转过身。
那双慢慢染上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努力埋下头,不想被他认出来。
半晌,他冷笑一声:
“夏锦书就是靠着跟珺珺一样的身形模样得到她想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又丑又驼的瘸子。”
“她要真变成这样,早就投湖自尽了。”
舞室的门被锁上,我抓紧了胸口的相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原来时至今日他也认定,我是故意模仿许珺的一切,故意接近他。
当年他不信我的解释,如今嗤笑我的丑陋残疾。
五年之约,果真成了一个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休息室后门离开。
这是只有我知道的通道,直通舞台观众席后门。
舞台上,许珺穿着我定制的舞裙正在跳天鹅湖。
灯光追随中,她在伴舞中央宛若一只真正的,骄傲的天鹅。
而我奋力想要直起腰背,感受到的只有筋骨碎裂的痛楚。
掌声雷动间,温辞当众为许珺献花,许珺笑意灿烂,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颈。
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
我落寞的扶住墙,想就此离开,却不料一转身撞上以前的同事。
相框顺着衣角掉到地上,她惊讶地喊出声:
“你谁啊,怎么偷夏锦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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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辞几乎是冲过来抢走了相框。
“哪来的!是不是从刚刚的地方偷出来的!”
我张着嘴想解释,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有一半是舞蹈团的观众,另一半是曾经和我朝夕相处的同事。
在这里承认我是夏锦书,无异于让我去死。
“不是。”
我努力扯出两个字,别人听着却只是在哼哼。
有个小孩笑了:
“妈妈她好像一只在鞠躬的蛤蟆,说话好难听啊!”
其他人也笑,只有温辞盯着相框里的我们。
再抬眸时,他竟多了丝杀意:
“难怪你能进休息室,原来是夏锦书派你来的。”
“除了我,只有她知道这相框后面有一张两个亿的银行卡。”
“一年了,她居然还不死心!”
我慌了,单腿也越发支撑不了我的身体,连忙抬手想扶墙,一只细嫩的小手突然攀上我的手腕。
僵硬地转过头,许珺正温柔笑着:
“阿辞,你别这么凶,她只是不小心拿错了。”
“你先去我休息室歇会,我带她吃点东西,她肯定饿坏了。”
见她过来,温辞的剑拔弩张立刻变得柔和。
他叹了口气:“你又心软,之前有人偷了你的项链,你非但不追究,还把她送去自家公司工作。”
“算了,我拗不过你,但她手脚不干净,你小心点。”
许珺的指甲掐在我突出的腕骨上,我惊恐地向温辞伸出右手。
温辞,救救我,她会杀了我的。
她真的会杀了我!
可嗓子里的血腥根本咽不完,不管我怎么喊,都只是含混不清的嘶吼。
最终,我还是被拖到一处仓库。
门刚关上,她就抄起门后的高尔夫球棒,毫不犹豫对着我左腿狠狠砸了下来!
“啊!”
许珺嗤笑着把球棒高高举起,再用力落下——
一棍,两棍。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我的左腿也彻底失去知觉。
鲜血在我腿下蔓延,我失神地望着已经发了疯的许珺,恍惚间又回到一年前的环路村。
温辞点燃一支烟,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舞蹈团只需要一个首席,你本来就是靠手段占了珺珺的位置。”
“夏锦书,从你模仿珺珺来接近我开始,就该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以后,你就在这村子里过一辈子,放心,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保你吃穿不愁。”
我跪在地上不停解释,我发誓我没有模仿,可他全然不信。
到今天我依然记得温辞离开时的决绝,和不久后许珺带着烧火棍进来时,我心底的恐惧。
“冒牌货抢了我的首席,还想抢我的男人?”
“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别人的东西不准碰!”
“哦我忘了,你早就没有爸妈了,那正好,我送你去跟他们团聚!”
她用铁铲打断我的右腿,愤怒吼着我不该觊觎她的温辞。
又把烧火棍上抹了生石灰,捅进我的喉咙。
“听说你连声音都跟我很像,你凭什么!”
“去死,夏锦书,你给我去死!”
那天我被折磨到休克两次,又被冷水浇醒。
许珺疯狂地在我身上发泄,说了无数次要我死,最后却留了我一条命。
“让你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
“这村子不错,适合你。”
说完这话后,她命人把我对折塞进水缸,扔到院子里。
我在那个水缸里待了两个月,吃喝有人喂,却不许出来。
等到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再也直不起腰了。
“夏锦书,你以为你逃出来找到阿辞,阿辞就会心疼你?”
恶魔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来,看到许珺在笑。
“你做梦。”
高尔夫球棒扔到我已经血肉模糊的腿上,她理了理衣服走出去。
桌上平板正播放着她休息室的场景。
只见她面色不悦的走进去,温辞立刻起身问她怎么了。
她轻轻哼了声:
“阿辞,有人说刚刚那个小偷像夏锦书。”
“你该不会,还对她余情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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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浑身痛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却还是死撑着,想听到温辞的答案。
平板里,温辞有刹那间的愣神,但很快又无奈地将她搂进怀里。
“怎么又胡思乱想,我都把她送走了,怎么可能还余情未了?”
许珺缩在他胸前,眼神望向摄像头:
“可是我刚回国的时候,好多人都说夏锦书跟我一模一样,还有人说你移情别恋,真的爱上她了。”
温辞的大手在她后背拍了拍。
嗓音软的像是能拧出水:“那是我一时糊涂,你不在,就被她趁虚而入。”
“阿辞,你爱过她吗。”
我屏住呼吸,连腿上的痛楚都忘了。
可平板里,温辞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我爱的只有你,怎么会去爱一个替身?”
“珺珺,她不管怎么模仿,都比不上你的千分之一。”
最后的一丝希冀,就这么断了。
我仰头望着天花板,面如死灰。
在水缸里靠着和他的回忆活过来的日子。
被强迫吞下生石灰的日子。
和我从看管我的人那里逃出来时,欢呼雀跃的日子。
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我荒唐的一厢情愿。
他从未爱过我,他对我说的那些情话,不过是因为我像他爱的人。
可他不该跟我许下五年之约。
如果我没有这份执念,或许会在发现自己是个替身的时候,立刻抽身。
而不是走到现如今的境地。
门打开,许珺冷笑着下命令:
“给她灌药,至少,现在她还不能死。”
我被强迫着吞下安眠药,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狭小的屋子。
两条腿都没有知觉,双手被绑在身后,喉咙痛到极致。
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又见到在环路村看管我的人,他打开电视,冷着脸说:
“许珺姐让你亲眼看着她和温总结婚,等仪式结束,就让你解脱。”
电视里闪过许珺华丽的婚纱,温辞一身高定西装,在看到她出场的瞬间红了眼眶。
“珺珺,我爱你许久,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许珺细细擦拭着他眼角的泪水,哽咽着:
“阿辞,这一幕我也等了好多好多年。”
他们在亲友的见证下交换戒指,深情拥吻。
掌声透过电视传过来,纵使我已经麻木,却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在我和温辞相恋的几年里,外人都说杀伐果断的温辞只有在我面前,才是温和的、有人性的。
我也以此为傲,觉得这是他爱我的证明。
可后来才明白,那份温和在许珺面前,一文不值。
他会全然相信许珺的哭诉,相信我的卑劣模仿。
也会因为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而泣不成声。
许珺说得对,我一个替身,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
在父母去世后,我曾把温辞当做我后半生全部的依靠。
可实际上这个依靠不属于我。
也从未属于过我。
电话响起,许珺得意洋洋:
“到时间了,她可以死了。”
后脑勺一阵疼痛,脸颊上的泪水尚且没干,我就沉沉昏了过去。
婚礼结束后,许珺嘴馋又说想吃榴莲。
温辞笑着帮她揉揉脚踝,然后亲自去超市买。
刚走出去没几步,电话响了。
“温总,我在环路村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夏锦书。”
温辞皱起眉:“我派去保障她吃喝的人呢,领着工资不干活?”
助理犹豫着,却又有些着急:
“那些人都失踪了,温总,您要不还是来一趟吧,这里到处都是干透了的血,就连水缸里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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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辞亲自赶去乡下之前,他根本不信助理说的话。
那是他在许珺的建议下给我选的地方。
村子民风淳朴,人少是非少,村子里还有不少同龄人。
只要能保证吃喝不愁,根本不会受苦。
怎么可能会有血?
但等他真的坐了二十小时的车,来到这个上锁的房子,眼前的一切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屋子里全是血迹。
墙上、被子上、地上。
所有的血都已经干透,时间不可能是近期。
也不像是某一次溅出来的,而是有人长期、多次的流血,才会这样。
而更可怕的是,院子里也到处都是血迹。
尤其那口水缸里的血迹很诡异,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形状。
像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折叠后塞进去,可这口缸不大,真要塞进去,那人岂不是必死无疑?
“能查出是谁的血吗?”
助理犹豫地皱了眉:“温总,这房子是您给夏小姐准备的,只能是她的吧......”
“不可能!我只是惩罚她骗我,从没下过伤害她的命令!”
助理默默地点点头:“我会尽快送去鉴定中心,不过我们没有夏小姐的DNA,可能没法对比......”
“我说了,不可能是夏锦书!”
温辞怒吼一声,最后看了一圈,转身走出去。
助理抹了把汗珠,打几个电话调查,急忙追上去。
可很快,两人都沉默了。
村子里的人一看到我的照片,就都隐晦不明的盯着他们,但谁都不肯说话。
只有一个年轻跛脚的女人发了狠,怒声质问:
“你们这群畜牲到底想做什么!她都要被打死了,好不容易逃出去,你们又想把她抓回来!”
温辞意识到不对劲,刚要继续问,角落里突然冲出几个男人把女人往回拖。
女人哀嚎大喊:“你们都是畜牲,你们不得好死!”
“我们的一辈子都被你们毁了,放开我!你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温辞和助理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很快就消失在路口,只留下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两位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刚严肃地说完,就盯着温辞变了脸色,混不吝的笑了: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一年前来卖女人的吗,怎么,听说那女人跑了,对我们有愧疚,再送来一个?”
“但这次你可得好好选,那个女人太不经打,才打了一年就跑了,连半个男孩都没生下来,还差点把别的女人怪带走。”
“啧,这次要还是这样的,就得半价了,五千!”
温辞脑子里的神经蓦地绷紧,随后炸开。
一年前,卖女人,不经打,半价五千。
每一个词都让他握紧拳头,然后狠狠挥了过去:
“你找死,我把她送来是让她好好过日子的,你们敢打她!”
村长被打懵了,但很快又回过神,大声喊人过来。
助理见势不妙,急忙拉他走。
回去的楼上,温辞浑身都在抖。
他不停回想着那个断了腿、不会说话又驼背的女人,手抖到烟都点不起来。
但突然间他想起许珺。
送我去乡下的是她,推荐环路村的也是她。
而刚刚那个男人他也想起来了,就是一年前她口中的善良稳重的村长!
电话快速打过去,许珺软糯娇柔的嗓音传过来:
“阿辞,到底是什么工作,让你抛下新婚妻子跑去外地出差?”
“我不管,你这次伤了我的心,你要是不给我买几个包......”
温辞头疼的厉害,直接打断她:
“珺珺,一年前你为什么建议把夏锦书送到乡下?”
“你......你是故,故意选择环路村吗......”
“你知不知道,这里到处是被拐卖的女人,夏锦书她......她在这里可能被人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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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已经在心里有了怀疑,却还是不愿意相信。
所以他问的结结巴巴,也让对面的许珺在沉默之后,变得十分不爽。
“阿辞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跟你建议送她去乡下,最后拿主意的是你啊!”
“而且环路村你不是也自己调查过吗,要真是拐卖女人的地方,你自己怎么没发现,现在却怪到我头上!”
“温辞,你口口声声说你没爱过她,可你一听说她被打就来质问我,我看你根本爱的就是夏锦书!”
电话被挂断,助理迟疑着问:
“温总,那个村子如果真有拐卖女人的情况,按理说您派去照顾夏小姐的人会报告的。”
“奇怪的是,他们不仅没有报告,而且这一年来都没有踪迹,我刚刚试图联系,但他们的电话都是空号了。”
温辞终于点了一根烟,他垂着头抽了好几根,思绪也逐渐清晰。
联系不上,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被收买了。
他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无比懊悔,这一年来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问问我在环路村过得怎么样。
可每次他有这个想法,都会被各种事打断。
有时候是许珺缠着他去吃吃喝喝,有时候是许珺让他去看她跳舞,也有时候是许珺红着眼,问他是不是爱过夏锦书。
他不愿自己心爱的女人难过,于是他一遍遍重复:
“我不爱她,我只爱你。”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许珺为了学业抛下他,远赴海外求学的几年里,那个叫夏锦书的女人已经完完全全闯进他的心里。
正因为真的爱过,他才会在听许珺说,夏锦书专门研究过她的一切,就是为了接近他的时候,心里那么生气。
气到说了很多狠话,气到把我送到乡下,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
可如果......如果他能有一次打电话问问......
回家后,保姆说许珺正在她的专属影音房看电影。
温辞低声打电话让人继续去查,自己则去隔壁卧室打算换身衣服。
许珺不喜欢烟味。
但突然他听到有人经过卧室,他透过缝隙赫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
是一年前送我去乡下那天,住在那间房子隔壁的邻居!
那时候男人还慈眉善目,说他是土生土长的环路村人,以后会帮忙照顾我!
温辞顾不上换衣服,忙凑到影音室门口,听到许珺正在埋怨:
“你怎么才来,我快被这榴莲味臭死了,你赶紧过来帮我吃光!”
“烦死了,都怪夏锦书那个死瘸子,喜欢吃什么不好,偏偏喜欢吃榴莲,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榴莲!”
温辞握紧了门把手,心脏像是被针扎一般,痛得厉害。
喜欢吃榴莲的不是许珺吗,她明明说夏锦书是模仿她!
死瘸子......
是那个断了腿,但眉眼和夏锦书很像的女人吗......
里面的许珺还在说话,语气里发了狠:
“死瘸子扔哪儿了?”
“你确定死透了?”
“废物,我明明说过要亲眼看着她死透了再走!”
“吃完了就滚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夏锦书死透的照片,你就别回来见我!”
终于忍无可忍,温辞猛地推门进去:
“许珺!你把夏锦书带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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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音室里,许珺神色慌张,她把男人一把推开,忙不迭地跑过来。
“阿辞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我在和朋友商量事。”
“正好我让保姆炖了你爱喝的汤,我们去餐桌......”
“许珺!”
温辞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眼里的愤怒仿佛能喷出火。
“你说,你到底把夏锦书带去哪儿了!”
许珺被他吼的小脸惨白,眼神避开他,不敢直视:
“什么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锦书不是在环路村吗......”
“她早就不在环路村了,她被人打了一整年,已经跑出来了!”
“许珺,你别说你不知道!”
余光里,男人抹着嘴角的榴莲,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许珺眼看他要走到门口,许珺心一横,迎上他的暴怒:“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夏锦书跟你说了什么?”
“阿辞,早在以前她就靠着模仿我接近你,她从你那得到那么多东西,卖掉换来的钱少说也有五个亿啊!”
“你也说了她满嘴谎言,居心不良,她的话你怎么能信!”
见她还是不承认,温辞心里涌出失望。
这就是他爱的女人,他的新婚妻子,他曾在婚礼上发誓,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许珺。
眼前忽然闪过我的脸,温辞松开她。
“好,你不说,自然有人说。”
说完,助理带人冲进来带走了那个男人。
“从现在开始,在你愿意说实话之前,不许离开这个房间。”
“不......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温辞没有听许珺的喊叫,但在他离开影音室前,突然瞥过屏幕上的画面。
那是一个女孩穿着舞蹈服,在灯光下跳天鹅湖。
本该是许多人一起跳的舞蹈,女孩却独自跳的宛若真正的天鹅。
他一开始以为那是许珺,可当女孩转过身时,才发现他看错了。
是五年前的夏锦书。
那时候的我眼下有一点磕破皮后的伤痕,他记得很清楚。
但哭诉我模仿她的许珺,不该看我跳舞的视频。
“所以,不是夏锦书模仿你,而是你提前研究了她的一切,故意模仿她。”
“许珺,你从回国那天开始就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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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不管许珺怎么解释,温辞都一概不听。
他把男人关在地下室,只打了半小时,对方就全招了。
“是许珺姐把你送给夏锦书的东西都卖了,卖的钱全给我。她让我辞掉你安排的人,然后......然后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打夏锦书......”
“也不是每天都打,一开始许珺姐把她腿打断了扔进水缸,那两个月我就只是保证她不死就行......”
温辞的双眉跳了跳:“水缸那么小,她怎么在里面过两个月?”
男人不敢看他,又一棍子砸下去,他才哀嚎着说:
“许珺姐说了,她快死了就给喂药,反正她被对折了跑不出来,就那么耗着......”
“等两个月再放出来,继续打......”
听到这里,不只是温辞,助理和其他人都于心不忍的皱了眉。
助理握紧棍子,狠狠打了两下:“怪不得水缸里的血迹那么奇怪......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男人喊着:“我是拿钱办事!是许珺姐让我干的!”
“是她说那个村子里到处都是买去的女人,家家户户都打女人的,就算我下手重了把人打死,也不会有人管!”
助理又打下去:“口说无凭,谁信!”
“我有证据,我都录下来了!”
男人给的U盘里,有几十个G的视频。
温辞颤抖着手指点开第一个,竟是许珺把我右腿打断,又往喉咙里捅烧火棍的画面。
接着是把我对折,打我,扔在太阳底下暴晒。
他给我吃的东西都只是白粥面条,我饿了想要吃的,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有时候只有他,有时候也会有突然出现的许珺。
“还活着呢,这么命大,难怪敢跟我抢男人。”
“今天有人提起你,阿辞连晚饭都没吃几口。我心情不好,打你一顿不过分吧?”
哀嚎惨叫下,是鲜血和许珺的狠毒。
每一个视频,都是我受虐的证明。
而这些痛苦,都是他亲手把我送到许珺手里的。
再也看不下去,温辞用力合上了笔记本,冷冷转过头:
“说,夏锦书在哪儿。”
时间过得很快。
等我能自己推着轮椅走出小木屋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收留我的牧民奶奶耳朵不好。
我虽然现在能说话,但不能大声喊,只在门口叫了她很久她也听不见,只专心致志地在河边放牛。
我无奈耸耸肩,低头看着石子路,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推轮椅过去。
轮子在石子上有些颠簸,晃的我两眼发虚。
但比我刚从河流上游漂过来的时候相比,已经好了很多。
那时候我没了活下去的想法,奶奶喂我喝药,我总闭着嘴不肯喝。
奶奶一时着急,掐着我下巴逼我张嘴。
她因为听不见,说话嗓音很大:
“快喝,喝了才能活!”
可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要活?
就算后来奶奶救了我一条命,又给我找来一辆旧轮椅,我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要活?
直到前几天,奶奶把睡梦中的我拉到轮椅上,推着我去看小牛出生。
我看着小牛那么小,刚出生的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努力伸着四肢。
渐渐地,我也抓紧了栏杆。
站起来啊,你得站起来。
天亮后,小牛站起来和母牛站在一起,我也紧紧抓住了奶奶的手指。
从那天开始,我从只是身体活着,变成了心里活着。
奶奶说,你权当过去的你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就是刚出生的小牛。
就算一开始站不起来,以后也总有站起来的那天。
河边的奶奶终于发现了我,她回头向我招手,却突然间“哎”了声。
身后有人抓住了我的轮椅。
我回头,撞上温辞那双含着泪水的双眸:
“锦书,我来向你赎罪。”
9
奶奶的小木屋不大,她在屋外洗菜。
屋内,温辞给我看了段视频。
视频里许珺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双手绑在身后,脸上也都是血迹。
“温辞,是你亲手把夏锦书送去环路村的,你凭什么怪到我头上!”
“当初要不是你不相信她,她根本不会承受这些!”
镜头外,是温辞的声音:
“我承认这些都是我的错,我自会去找她赎罪,但在那之前,你必须付出代价。”
他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那个打过我的男人,用同样的方式打断她的腿,又用烧火棍桶破她的喉咙。
起初许珺还会不停咒骂,但渐渐地喉咙出血,她只能含混不清的骂几句。
再然后,温辞给她喂下生石灰,她彻底不能说话。
我看着视频里许珺被折磨地不成样子,而面前的温辞也跪着,两眼直直盯着我。
好像害怕下一秒,我就会离他而去。
抿了抿唇,我关闭视频。
“你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让我知道你在替我报仇?”
“可就像许珺所说,送我去环路村的人,是你。”
温辞脸色惨白,他想来拉我的手腕,被我避开后眼眶通红:
“对不起锦书,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我。”
“是我不相信你,才害你变成这样......明明你那么喜欢跳舞,却因为我......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这里,他抹了把眼泪,指着手机:
“我已经和许珺离婚,也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锦书,你跟我回去好吗,我们结婚,我会把欠你的加倍还给你!”
“我们还有五年之约,我还要看你跳的天鹅湖!”
“我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治疗你的腿,你放心,我就算赔上自己的命,也要让你重新站起来!”
我扫过他的手机屏幕,上面映出我的面庞。
经过这段时间奶奶对我的悉心照料,我已经重新长出皮肉。
驼下去的背稍稍能直起一点。
就连毁掉的嗓子也在奶奶的草药下,慢慢恢复。
虽然现在看起来像个人样,却始终不再是以前的夏锦书。
“温辞,五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你回去吧。”
“我以前确实很想嫁给你,可时至今日如果我再和你结婚,那就是背叛了曾经的自己。”
温辞急了,一把拉住我的轮椅:
“你不想原谅我吗?”
我冷冷望过去:“你觉得,你配得上我的原谅吗。”
良久,温辞才站起来。
“我明白了。”
“锦书,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以后,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温辞离开了。
他信守承诺,再也没有出现过。
却又想尽办法给奶奶送钱,想改善我们的生活。
奶奶起初还会问我能不能收,我却反问:
“为什么不收?”
奶奶笑笑。
我也笑起来,推着轮椅陪她放牛。
虽然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但还好,我找到了我新的人生。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