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蝶的翅尖距灵溪咽喉不过三寸时,墨尘的桃木剑已化作黄虹。

剑刃劈开寒气的刹那,蝶翼突然翻折,露出背面那张孩童面孔,眉眼弯弯,鼻梁上还有颗与灵溪儿时一模一样的浅痣。

"别伤它!"灵溪失声惊呼。

剑尖在距蝶翼半寸处骤然停住,剑气震得冰蝶歪向一侧。

那些细密的翅脉突然渗出血珠,在半空晕开淡红雾霭。

雾霭落地的瞬间,冰面竟像活物般抽搐起来,无数冰纹顺着地砖缝隙游走,在阵图边缘织成张血色网罗。

雪串的鸣响突然转急,串上果粒渗出的血珠不再凝成冰蝶,而是顺着灵溪的指尖爬向桃木剑。

墨尘只觉剑柄骤烫,剑鞘上的浅黄痕竟被血珠染成赤红,仿佛有团火顺着手臂往心口钻。

"它在认主。"苏妄的灵核珠子突然悬至灵溪头顶,赤金光晕垂落如帘,将扑来的冰蝶尽数挡在帘外。

那些撞在光帘上的蝶群并未消散,反而像被磁石吸附的铁屑,层层叠叠粘成面冰墙,墙面上无数孩童面孔正无声哭嚎。

凌霜的光屏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强韧灵魂共鸣!雪串果粒与冰蝶同源,均含灵溪的生命体征,不,是更古老的血脉印记!"

她机械臂的探针突然迸出火花,"冰座在吸收血珠,莲形纹路正在活化!"

灵溪低头时,雪串已自行缠上手腕。

串上三枚果粒此刻亮如燃烛,莲须结正顺着她的脉搏起伏,像颗跳动的心脏。

当她抬眼望向殿心的莲座,座底渗出的温热液体突然漫过脚踝,带着浓郁的腥甜,竟与她舌尖的雪串果味如出一辙。

"这不是养厄,是血祭。"玄机掌门瘫坐在地,指着冰座周围的阵法图,"你师祖在阵心刻了血契咒!他要用雪串持有者的血脉,唤醒冰脉里的东西!"

话音未落,殿门上方的黑影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尖啸。

那团墨色雾气里甩出数道锁链,链端的半枚果粒正滴着浓稠的黑液,落在冰砖上便烧出冒烟的孔洞。

苏妄挥掌拍向灵核珠子,赤金光帘猛地外扩,将锁链弹回的瞬间,他看清了黑影脖颈处,那里缠着道褪色的红绳,绳结与雪串的莲须结完全相同。

"是镇魂锁。"苏妄瞳孔骤缩,"有人用红绳捆住了他的残魂,让他沦为养厄的容器。"

冰座突然剧烈震颤,莲形凹槽里浮出层淡红冰晶。

灵溪望着那冰晶的纹路,喉咙里涌上股腥甜,那些交错的脉络,竟与她腕间雪串的莲须结丝毫不差。

雪串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挣开她的手腕,化作道红光直坠冰座。

"不要!"灵溪扑过去想抓住它,却被阵图边缘的血网弹开。

指尖触到血网的刹那,无数破碎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燃烧的丹房、结冰的莲池、个黑袍人正将婴儿的脐带血滴进雪串......最后定格的,是只沾着松烟墨的手,正将半枚果粒嵌进婴儿的襁褓。

"那是你的生辰。"玄机掌门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师祖当年说要给你个护身符,原来......原来他早把厄力种进了你血脉里!"

雪串落入冰座凹槽的瞬间,整座镇厄殿发出钟鸣般的巨响。

那些粘在光帘上的冰蝶突然集体震颤,翅上的孩童面孔竟同时转向灵溪,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

墨尘突然拽住她往后急退,原来冰蝶的翅尖已变得如刀锋般锋利,正顺着光帘的缝隙往里刺探。

"它们在等血契完成。"凌霜的光屏投射出冰座的剖面图,莲形底座下竟盘着条冰脉,脉管里流淌的不是寒气,而是粘稠如墨的液体。

"这是用无数孩童生魂炼化的厄力本源,雪串是钥匙,你的血是润滑剂。"她机械臂突然指向殿顶,"快看冰晶碎片!"

那些炸裂的冰晶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聚成面冰镜。

镜中浮现出片雪原,无数冰蝶正从冻土下钻出,翅上驮着模糊的黑影往某个方向迁徙。

最前方那只最大的冰蝶背上,坐着个黑袍人,手里把玩着半枚雪串果粒。

"是失踪的玄清道长!"玄机掌门失声叫道,"他不是被厄力吞噬了,他在操控厄力!"

冰镜突然碎裂,无数镜片射向冰座。

雪串此刻已与莲座完全嵌合,果粒表面的血珠顺着莲纹游走,在阵图上画出个完整的血色圆环。

随着最后道纹路闭合,冰座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盘绕的冰脉,那些墨色液体正顺着脉管往殿外涌,所过之处,冰砖竟像融化的糖块般慢慢消融。

"灵脉在被污染!"苏妄的灵核珠子突然黯淡下去,赤金光晕缩成豆大光点,"再不想办法,整座冰城都会变成厄力的温床。"

灵溪突然按住心口,雪串的灼痛正顺着血脉蔓延,仿佛有无数冰蝶在血管里扑腾。

她低头看向腕间残留的血痕,那些血珠竟在皮肤上游走,慢慢聚成个莲须结的形状。

当血结成形的刹那,殿外的冰蝶突然集体静止,翅上的孩童面孔齐齐转向她,眼中淌出的血珠在冰面上汇成溪流。

"它们在求你。"墨尘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剑刃上的赤红正在消退,露出底下层更浅的银白,"这些不是厄影,是被厄力困住的生魂。"

他挥剑斩断根飘落的冰晶,断口处竟渗出透明汁液,"它们在借冰蝶的形态求救。"

凌霜的光屏突然亮得刺眼:"血契可逆!雪串既能饲厄,也能镇魂,灵溪的血脉与厄力同源,若能以血为引,或可将厄力重新封印!"

她调出冰城三维图,指尖点向镇厄殿正下方,"这里有处灵脉节点,是整座冰城的阵眼!"

黑影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锁链如巨蟒般缠向灵溪。

苏妄将灵核珠子按在她后背,赤金光晕顺着她的脊椎攀升,在头顶凝成柄光矛。

当光矛刺穿锁链的刹那,灵溪突然看清黑影胸口,那里嵌着半枚雪串果粒,与冰座上的雪串形成完整的圆环。

"是师祖的本命灵物。"玄机掌门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冰砖的阵法图上,"他把自己的本命灵根炼进了雪串!只要凑齐两半,或许能唤醒他的神智!"

灵溪突然想起古卷卷末的注脚,那些被血珠浸透的字迹此刻在脑海中清晰无比:"莲开并蒂,厄消雪融"。

她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沫喷向雪串。

当血沫落在果粒上的瞬间,冰座突然绽放出万丈白光,那些盘绕的冰脉竟像活过来的藤蔓,顺着光柱往上疯长。

殿外的冰蝶突然集体转向光柱,翅上的孩童面孔露出解脱般的微笑。

它们不再攻击众人,而是纷纷扑向光柱,翅尖触到白光的刹那便化作点点荧光,顺着冰脉融入雪串。

墨尘挥剑护住灵溪的同时,分明看见只冰蝶的翅上,竟印着丹房里那具孩童尸身的面容。

"它们在献祭自己。"凌霜的光屏上,灵脉污染指数正急剧下降,"用生魂净化厄力,这是......"她突然顿住,机械臂指向殿顶,"玄清道长来了!"

殿门方向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道黑袍身影踏着冰蝶组成的虹桥而来。

玄清道长手里的半枚果粒正滴着黑液,落在冰面上便燃起幽蓝鬼火。

他看见冰座上的雪串时,突然发出癫狂大笑:"百年血契终成!师妹,你可知这冰城底下锁着什么?"

黑影的锁链突然剧烈摆动,像是在阻止他说下去。

玄清道长却反手抽出柄冰刃,狠狠刺入黑影心口:"师兄,你护了这东西百年,该让它见见天日了。"

冰刃刺入的刹那,黑影突然发出人声,嘶哑破碎如朽木摩擦:"雪落......取三枚......"

灵溪头顶的光矛突然崩裂,化作漫天光点。

雪串在冰座上剧烈震颤,串上果粒竟开始脱落,每落下枚,冰脉里的墨色液体便消退几分。

当第三枚果粒坠地时,整座镇厄殿突然从地底升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冰窟,窟底冰层里,竟嵌着具万丈高的冰尸,眉心处嵌着枚与雪串同源的莲形冰晶。

"那是初代冰神!"玄机掌门瘫坐在地,声音抖得不成调,"传说他以身殉道,将厄力封在体内......原来师祖是在借血契唤醒他!"

冰蝶组成的虹桥突然崩解,玄清道长坠落的瞬间,将手里的半枚果粒掷向冰窟。

果粒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黑蝶扑向冰尸眉心。

灵溪只觉心口剧痛,雪串的莲须结突然勒进皮肉,逼出最后滴心头血。

血珠坠入冰窟的刹那,整座冰城的冰层开始逆向凝结。

那些正在消融的冰砖重归坚硬,冰窗上的图案化作漫天飞雪,而镇厄殿周围的冰蝶突然集体停驻,翅上的孩童面孔渐渐淡去,露出剔透如水晶的蝶身。

"它们净化了。"墨尘的桃木剑恢复浅黄,剑鞘上的纹路竟与冰蝶翅脉重合。

他望向灵溪时,发现她腕间的雪串只剩枚果粒,正嵌在道新结的莲须里,"雪串在护着你。"

苏妄的灵核珠子缓缓落回掌心,赤金光晕虽弱,却比先前更加纯粹。

他看向正在淡化的黑影,对方脖颈间的红绳已寸寸断裂,残魂正化作光点融入冰窟:"他在以残魂修补冰神封印。"

凌霜的光屏显示灵脉指数恢复正常,她却突然指向灵溪的指尖,那里正停着只冰蝶,翅上再无孩童面孔,唯有朵栩栩如生的雪梅。

蝶翼扇动时,殿外传来积雪消融的轻响,仿佛整座冰城都在舒展沉睡百年的筋骨。

灵溪抬手触碰冰蝶,蝶翼突然化作光点钻进她掌心。

雪串的最后枚果粒应声碎裂,化作道暖流涌遍四肢百骸。

当她再次望向冰窟,那具冰尸眉心的莲形冰晶正泛出柔光,而玄清道长坠落的身影已被冰脉缠住,黑袍下渗出的黑液正被冰晶缓缓吸收。

"厄门虽开,却以血契重封。"玄机掌门望着重新闭合的冰窟,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喟叹,"只是不知这封印能撑多久。"

灵溪低头看向掌心的淡红梅印,突然想起古卷里那句被血珠覆盖的话:"三物归位,非厄门开,乃血契始。"

她摸出怀中的古卷,卷末注脚处的血迹已褪去,露出底下行新的刻痕:"蝶变之日,雪岭生花"。

殿外的冰雾正在散去,晨光顺着冰窗的裂痕照进来,在地面拼出破碎的光斑。

墨尘收剑入鞘时,发现剑鞘内侧竟多了行小字:"铃音,是冰神的示警"。

苏妄指尖摩挲着灵核珠子,突然望向冰城深处:"那里还有东西在等着我们。"

灵溪握紧掌心的梅印,雪串残留的暖意正顺着血脉游走。

她知道这场冰城之行并未结束,那些被净化的冰蝶或许只是开始,而冰神封印下藏着的秘密,才是真正需要面对的试炼。

当她抬步走出镇厄殿时,靴底踩碎的冰屑里,正钻出株顶着雪粒的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