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无言以对。
她说得没错,从他在那个酒局上被丁文涛点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棋盘上的卒子了。
“我...我尽力。”
他最终承诺。
叶清澜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新手机递给他:
“以后用这个联系我,只存了一个号码,加密线路。”
陈默接过手机,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
两人目光相接,昨晚的荒唐记忆突然浮现在脑海,又迅速被现实的危机感冲散。
“姐!”
叶清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的手机响了!”
叶清澜快步回到房间,从枕头下摸出另一部手机。
陈默跟进来,看到她盯着屏幕的表情变得凝重。
“周宏生的短信。”
她冷冷地说,“'叶县长,听说你喝多了,没事吧?明天上午的常委会你不用来了,好好休息。'”
叶清澜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谢谢周书记关心,我很好,明天见。'”
她按下发送键,抬头看向陈默,“他在试探。”
叶清柠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
“姐,你们到底在查什么啊?”
“清柠,这不是你该问的。”
叶清澜的语气突然严厉,“明天一早你就回省城,最近别来怀远。”
“可是...”
“没有可是!”
叶清澜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放缓语气,“听话,这事关你的安全。”
陈默识趣地退到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看了看手表:
“叶县长,我该走了,天亮后人多眼杂...”
叶清澜点头:
“从消防通道走,过后我会再联系你。”
陈默的身影消失在消防通道后,叶清澜仍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浴袍腰带。
她的目光落在凌乱的床单上,那里还残留着几缕纠缠在一起的黑发——她的,和陈默的。
“姐?”
叶清柠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歪着头看她,“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叶清澜猛地回神,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胡说什么,是空调温度太高了。”
她快步走到控制面板前,把温度调低了三度,冷风呼呼地吹出来,却吹不散她心头那股莫名的燥热。
叶清柠蹦到床边,盘腿坐下,湿漉漉的头发在雪白的床单上洇开一片水痕:
“那个陈默…还挺帅的嘛。”
“叶清柠!”
叶清澜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妹妹天真无邪的评价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
叶清柠撇撇嘴,手指绕着发梢打转,“他刚才抱着我的时候,心跳得好快,我还以为他要对我做什么呢,结果只是把我放进浴缸...”
叶清澜胸口一窒。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叶清澜声音干涩,明知故问。
叶清柠摇摇头,突然狡黠一笑:
“姐,你好像很在意这个?该不会——”
“闭嘴!”
叶清澜耳根发烫,一把抓起枕头砸向妹妹,“赶紧收拾东西,天一亮就送你回省城。”
叶清柠接住枕头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不想走嘛,大学还有两周才开学,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她眨巴着大眼睛,露出小时候要赖的表情,“让我在这儿陪你嘛,我保证不添乱!”
叶清澜走到窗前,拉开一线窗帘。
凌晨四点的县城笼罩在青灰色的晨雾中,政府大楼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想起周宏生那条试探的短信,想起丁文涛闯进来时贪婪的眼神,胃部一阵绞痛。
“小柠。”
她转身时声音已经哽咽,“这里很危险,有人想用你来要挟我。”
叶清柠愣住了,她从未见过姐姐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那个在省厅辩论赛上把对手驳得体无完肤的姐姐,那个在父亲突发心梗时冷静指挥抢救的姐姐,此刻眼眶通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是因为经开区的事?”
叶清柠小声问,“爸说过你这次调任是趟浑水…”
叶清澜猛地抬头:
“爸知道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叶清柠缩了缩脖子,“就是有天我听见他和妈说,你们这的县委书记在怀远经营了十几年,你动他的蛋糕太冒险...”
叶清澜闭了闭眼,父亲在楚东省官场混迹多年,政治嗅觉当然比她更敏锐。
她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妹妹的手:
“听话,回去告诉爸妈我很好,但最近别给我打电话。”
她从床头柜摸出一部老式诺基亚,“想我时用这个,每周三晚上八点开机五分钟。”
叶清柠接过手机,突然扑进姐姐怀里:
“你保证会好好的?”
“我保证。”
叶清澜轻拍妹妹的后背,却在抬头时看见镜中的自己——锁骨上赫然一道红痕,是陈默留下的。
她迅速拉高衬衫领子,心脏狂跳。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了云层.....
与此同时,陈默则蹲在护城河边的石阶上,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烟头。
他机械地点燃第九支烟,尼古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记忆里叶清澜肌肤的触感,还有她那万里挑一的极品身材。
“操!”
他狠狠把烟头摁灭在石板上,手机震动起来,是县委办同事刘浩的微信:
「默哥,丁主任疯了似的找你,说今早的会议材料有问题。」
陈默冷笑,材料是他亲手准备的,能有什么问题?这分明是丁文涛在试探他是否还“听话”,他回复:
「昨晚喝多了,马上到。」
站起身时,一阵眩晕袭来。
他扶住柳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叶清澜说得对,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丁文涛都敢对堂堂一个县长下药,弄死他一个小科员不比踩死蚂蚁还简单?
河面上飘来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沉入水底,陈默想起上周在档案室偶然看到的文件——经开区第三标段的验收报告上有丁文涛的签字,而那个标段根本不存在。
当时他只当是寻常的吃空饷,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两亿扶贫资金的去向之一。
几分钟后,陈默狠狠地把烟头踩灭,火星在青石板上迸溅出最后一点光亮,随即化为灰烬。
他抬头望向县委大楼的方向,晨光中那栋灰白色的建筑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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