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出:是李高!是他冒领了这份救命之恩!是他欺骗了所有人!是他把这份沉重的恩情,连同他自己的感激和“爱情”,错误地、甚至可能是故意地,安在了李琳头上!整整十年!
巨大的震惊、被愚弄的滔天愤怒、以及一种荒谬绝伦的悲凉感瞬间淹没了姜勺。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姜勺!你发什么呆?琳琳跟你说话呢!”李高带着明显不耐烦和责备的声音传来,他皱着眉,伸手似乎想拉她,大概是觉得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太丢脸了。
就在李高的手即将碰到她胳膊的瞬间——
姜勺猛地抬起头!
她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温顺、隐忍和卑微,如同脆弱的蛋壳般片片剥落、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李高从未见过的、令人心底发寒的平静。那不是死水般的平静,而是暴风雨来临前,海面诡异凝固的平静,底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与深渊。
她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
那不是一个讨好的、温顺的笑容。那笑容冰冷、锐利,像淬了千年寒冰的刀锋,直直刺向李高,也扫过他身后那个正用嫌恶眼神看着她的李琳。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声从她唇间溢出,短促得如同幻觉。
李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眉头拧得更紧,被这反常的笑容和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跳:“你笑什么?疯了?”
姜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视线越过李高,落在他身后依旧趾高气扬的李琳脸上,那双刚刚还盛满刻薄的眼睛,此刻在她眼中只剩下愚蠢和可怜。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李高那张写满虚假关切和真实不耐的俊脸上。
她的红唇无声地开合,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
“李高,你的报应……”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近在咫尺的李高能勉强捕捉到那冰冷的字句,却足以让他浑身血液骤然一冷。
“……要来了。”
说完,姜勺再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眼前这对璧人只是两团污浊的空气。她挺直了脊背,那条不合身的旧裙子此刻竟被她穿出了一种奇异的、近乎凌厉的线条感。她转身,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稳定、毫不留恋的叩击声,一步一步,朝着与那对“恩爱情侣”相反的方向,径直离开。背影决绝,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留下李高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尴尬地悬着,那句冰冷的“报应要来了”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窜起。李琳则气急败坏地跺着脚,指着姜勺的背影尖声质问:“阿高!你看她!她什么态度?!她……”
后面的话,姜勺已经听不见了。她也不需要听见。
走出机场,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她眼底深处燃烧的、冰冷的火焰。
***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也将这间位于高级公寓顶层的书房彻底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昏暗中。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昂贵雪茄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朽木头般的沉闷气息。只有书桌上那盏古董台灯,投射出一圈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散落其上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