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烛泣血
深秋的风卷着纸钱碎屑，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陈家老宅的红灯笼还没来得及卸下，就被惨白的孝布覆盖，红与白的碰撞刺得人眼睛生疼。我跪在灵堂前，膝盖下的蒲团早已被泪水浸透，鼻腔里满是香烛和纸钱燃烧的混合气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三天前，这里还是张灯结彩的婚房。哥哥陈磊穿着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鲜红的新郎礼花，笑着接过嫂子林婉晴的红盖头。婉晴嫂子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眉眼如画，是整个镇子最美的新娘。我作为伴郎，看着他们拜堂、敬酒，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以为幸福会就这样在他们身上定格。
可谁也没想到，新婚之夜的鞭炮声还没散尽，就传来了噩耗。哥哥喝多了酒，去院子里醒酒时不慎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头部撞到了石墩上，当场就没了气息。
灵堂中央，哥哥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照片里的他依旧笑得阳光灿烂，仿佛从未离开。而嫂子婉晴，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跪在灵前，三天来几乎没吃过东西，原本红润的脸颊此刻苍白得像一张纸，大大的眼睛空洞无神，只有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脸颊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泪痕。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才二十三岁，本该是享受新婚甜蜜的年纪，却一夜之间成了寡妇。哥哥走得突然，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家里，举目无亲。
“嫂子，你吃点东西吧。” 我端着一碗粥走过去，轻声说。这三天来，她滴水未进，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婉晴嫂子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不饿。”
“嫂子，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作践自己。” 我把粥放在她面前的地上，“你得好好活着，为了哥，也为了你自己。”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曾经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绝望。“阿杰，我该怎么办？”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心里一酸，握住她冰冷的手：“嫂子，别怕，有我呢。以后我会照顾你，就像哥在的时候一样。”
她的手很凉，微微有些颤抖。听到我的话，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我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压抑了三天的悲伤，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我的衣服。这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嫂子，不能让她再受委屈。
葬礼结束后，亲朋好友渐渐散去，陈家老宅变得空荡荡的。父母因为哥哥的离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日以泪洗面，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家里的重担，还有照顾嫂子的责任，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的肩上。
婉晴嫂子依旧沉默寡言，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一看就是一下午。我知道她心里苦，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每天给她端饭送水，陪她说话，尽管大多数时候都是我在说，她在听。
晚上，我睡在哥哥以前的房间隔壁。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我的心揪得紧紧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时间能冲淡她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