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医院。
剧烈的头痛让她闷哼出声。无数混乱、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沈含媚。 十八岁。 随军家属。 丈夫贺延冬,某边防团团长,常年不在家。
性格…娇气、虚荣、能作。
用邻居嫂子们私下的话说,就是“搅屎棍子”。
几个月前,贺延冬难得休假回家探亲,一次酒后意外,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以为有了这一夜,就能够绑住贺延冬,谁知贺延冬得知后,只留下一句“我会负责”,便因紧急任务匆匆归队,再无音讯。 沈含媚由爱生怨,变本加厉地作天作地。几天前,为了引起贺延冬注意(幻想他会因此回来),她竟不顾身孕,冒雨跑出去“散心”,结果在湿滑的土路上被一辆拉柴火的拖拉机刮倒,摔得不轻。
万幸肚子里的孩子命大,保住了。邻居军嫂李秀芬把她背了回来,照顾至今。而她的团长丈夫,对此一无所知,正在千里之外的边境执行任务。
“嘶…”沈寒梅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因为头痛,而是因为手下意识抚上腹部时,感受到的那份沉甸甸的、真实的隆起!
她猛地低头。
宽松的碎花旧棉布睡衣下,小腹像揣了个不大不小的西瓜,圆润地凸起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搏动感,隔着皮肉,轻轻撞击着她的掌心。
双胞胎!记忆碎片告诉她。
荒谬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她,沈寒梅,全国顶尖的外科专家,手术台上的无冕之王,竟然…变成了一个名声狼藉、作天作地、还怀着四个月身孕的十八岁小军嫂?!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生理性的恶心感涌上来,她捂着嘴干呕了几声,眼泪都逼了出来。
“含媚?含媚你醒啦?”一个带着浓重口音、充满关切的妇人声音响起,伴随着吱呀的推门声。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挽着袖口,约莫四十多岁的妇女端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脸上是朴实的担忧。
“哎哟,可算醒了,吓死嫂子了!快,把这鸡汤趁热喝了,刚炖好的,给你补补身子,也补补我两个大侄子!”
是李秀芬。记忆里,这位隔壁邻居嫂子是唯一没被原主彻底得罪死,还肯伸出援手的人。
沈寒梅看着那碗飘着几星油花、颜色浑浊的鸡汤,闻着那过于浓郁的、带着点腥气的味道,属于医生的本能立刻在脑中拉响警报:嘌呤过高、油脂过重、盐分超标…对孕妇和胎儿都不算友好。
“谢谢…李嫂子。”她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虚弱感。
李秀芬把碗放在床头一个掉了漆的小木凳上,搓着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感觉咋样?还疼不?头晕不?你说你,怀着身子呢,咋能那么不小心跑出去…唉,也是命大,孩子没事,菩萨保佑!”
沈寒梅艰难地撑着坐起来,靠在糊着旧报纸的土墙上,环顾四周。
屋子里光线昏暗。一张破旧的木桌靠在墙边,上面堆满了凌乱的杂物:劣质的雪花膏瓶子、半盒蛤蜊油、揉成一团的彩色糖纸、几本翻得卷了边的通俗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