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他步履沉稳，走到厉沉舟面前，微微躬身，将文件袋双手递上：“厉总，结果出来了。”
厉沉舟的目光终于从那幅画上移开，落在那份文件袋上。他的动作很慢，放下水杯，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牛皮纸粗糙的表面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他稳稳地接了过来。
文件袋很轻，里面只有薄薄的两三张纸。封口处贴着印有机构名称和徽标的封签。厉沉舟面无表情地撕开封签，抽出里面的文件。
最上面一张是基因检测报告的扉页。复杂的术语和图表他直接略过，视线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判意味，投向报告最下方那几行加粗的结论性文字：
【根据上述STR基因座分型结果分析：】
【排除厉沉舟（样本A）是厉峥（样本B）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陆珩（样本C）是厉峥（样本B）的生物学父亲。】
【结论：厉沉舟与厉峥无生物学亲子关系。陆珩与厉峥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白纸黑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厉沉舟的眼球，刺穿他的大脑。
“排除”、“无生物学亲子关系”、“支持”、“生物学父亲”……
这些冰冷的专业词汇组合在一起，宣判了一个他潜意识里早已猜到、却始终被一层可笑的婚姻外壳包裹着的、最丑陋的真相。
他养了五年的儿子，那个他曾经也在深夜抱在怀里、用并不熟练的姿势哄过的小东西，那个被冠以“厉”姓、承载着外界无数艳羡目光的“厉氏太子爷”，流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血。
是那个叫陆珩的、在他婚床上和他妻子苟合的男人的血！
一股狂暴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厉沉舟维持的最后一丝冰冷外壳。他握着报告的手指猛地收紧，坚硬的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捏得皱成一团！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狰狞的活物，剧烈地搏动着。
“砰！”
一声闷响！
厉沉舟另一只手狠狠砸在面前的实木茶几上！巨大的力道让沉重的茶几都震动了一下，上面昂贵的骨瓷茶杯被震得跳起，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褐色的茶汤迅速在浅色的羊毛地毯上洇开一大片污渍。
周扬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厉沉舟胸膛剧烈起伏，急促的喘息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粗重。他死死盯着手里那份被揉皱的报告，眼神像是要将那几张纸连同上面那令人作呕的结论一起焚烧殆尽！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苏晚意抱着厉峥时温柔的笑脸，陆珩在主卧监控里肆无忌惮的眼神，还有那个孩子懵懂无知、喊着他“爸爸”的样子……
“呵……”一声低沉、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厉沉舟缓缓抬起头。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但那双眼睛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幽深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海面，底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他扯了扯嘴角，那个弧度冰冷刺骨，没有丝毫温度。
“好。”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他慢慢将手里揉成一团的报告纸摊开，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优雅，然后，极其缓慢地、一下一下地将它们撕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