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猛地扯紧了他。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抬起眼，迎向父亲和莫家长辈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修炼了多年的、无懈可击的平静。他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理性，甚至带着点为她着想的“高尚”：
“爸，莫叔叔，阿姨，”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像在宣读一份严肃的文件，“联姻……事关重大。凝凝还小，她值得……”
话说到这里，理智的堤坝终于被汹涌的本能冲垮了一个缺口。那个在他心底盘踞了太久、渴望了太久的声音，被“高岭之花”的冰冷外壳死死压住的声音，此刻在极度的紧张和混乱中，扭曲成了最致命的台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僵硬和疏离：
“她值得……更好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包间死寂一片。
沈星煜清晰地看到父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莫父莫母脸上的温和也凝固了，错愕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世侄。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清脆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轻快，毫不犹豫地接了上来，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包间里：
“嗯，沈伯伯，沈伯母，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轰——！
沈星煜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维持的平静、所有端着的姿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莫凝。她微微垂着眼，脸颊依旧泛着红，但那红晕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胜利的宣告。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朵无辜又娇弱的花。
“值得更好的人”……
“有喜欢的人了”……
这两句话像两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捅进他的心窝，又来回搅动。血液似乎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透出刺骨的寒意。他维持着那个僵硬的转头姿势，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轰鸣声。刚才还觉得温暖的灯光，此刻变得无比刺眼，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亲手，把自己最渴望的一切，彻底推开了。用一种最愚蠢、最无可挽回的方式。
沈家别墅二楼，属于沈星煜的卧室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城市的夜色。黑暗中，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冷光，映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屏幕上，是莫凝刚发不久的朋友圈。
一张在旋转木马前的自拍。照片里，她笑得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光。配文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和一个符号：
「开心！[爱心]」
没有多余的文字，没有提及任何人。可那个跳跃的爱心，那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落在沈星煜眼里，每一个像素点都在无声地叫嚣着一个事实——她有了喜欢的人！她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砰！”
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