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拍在纸板上的脆响,在空旷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突兀。
旁边那个带路的油腻男人,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轻飘飘的支票,又看看阮星眠,最后目光定格在燕北辰脸上,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僵在原地。
燕北辰握着记录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垂眸,目光落在那张拍在自己眼前纸张上的支票上。
“三百万整”。银行的印鉴清晰无误。这个数字,对于这批被集团内部视为“失败投资”、“亟待处理”的累赘物资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集团内部的心理价位,能卖到一百万就该烧高香了。
他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墨色眸子重新看向阮星眠。这一次,那沉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是审视,是探究,还有一丝被这突如其来、不合常理的巨大交易冲击所带来的凝重。他似乎在透过那双唯一露出的、过于冷静的眼睛,试图看穿眼前这个神秘女孩的意图。
阮星眠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批货,对你们燕氏是垃圾,是负担。但对我,是急需品。三百万,现金,立刻交割。所有手续、运输,我自己解决。你只需要点头,签个字,这笔‘业绩’就是你的。”
她刻意加重了“业绩”两个字。她很清楚,对于被家族边缘化、发配到这种地方守仓库的燕北辰来说,一笔三百万的“大单”,一个替集团甩掉巨大包袱的功劳,意味着什么。这是他能抓住的、为数不多的向上攀爬的阶梯。
燕北辰沉默了。仓库里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机械运作声和油腻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沉重。
几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燕北辰的薄唇微动,依旧是那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的低沉嗓音:“理由。”
他问的不是价格,不是交易方式,而是她购买这批“垃圾”的理由。
阮星眠心底微微一凛。果然,未来的冰皇,即使身处泥泞,其敏锐和谨慎也远超常人。她不能给出任何合理的、符合常理的解释,任何解释在巨大的疑点面前都苍白无力。
“没有理由。”阮星眠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笃定,“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钱多,烧得慌,就喜欢囤积点别人不要的‘废品’。”
这个答案近乎无赖。旁边的油腻男人听得嘴角直抽抽。
燕北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墨黑的瞳孔深处,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他看着阮星眠那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疯狂或戏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决心。
又一阵沉默。
就在阮星眠暗自评估着是否需要抛出更多诱饵或施加更强硬姿态时,燕北辰动了。
他没有再看支票,也没有再看阮星眠,而是抬手,从记录板上取下那张支票,指腹在冰冷的纸张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它的真实质感。
然后,他拿起记录板上夹着的笔,在一份空白的物资出库单上,刷刷刷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燕北辰。字迹如其人,冷峻,锋利,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