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1:神秘道士
工作室像口活棺材。灯管滋滋响,光惨白,照着司徒白和苏黎两张死人脸。外头黑透了,一点声儿没有,静得吓人。他俩缩在沙发角,大气不敢出,总觉得墙缝里、窗帘后头,有东西在瞅。
“叮——!”
门铃炸响,活像鬼叫。两人一个激灵,魂儿差点飞了。司徒白抖着手去开门。
门口站着个道士。深蓝道袍旧得发白,八卦图在暗光里幽幽发亮。这人瘦,颧骨高,眼珠子黑得跟两口深井似的,往屋里一扫,司徒白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
“玄风道长?”司徒白声音直颤。
道士没吭声,一步跨进来。带进一股子线香混着干草药的味儿,冲淡了屋里那股子阴冷的霉气。他眉头拧成个疙瘩,眼珠子跟探照灯似的,把天花板角角落落、窗帘后头、电脑屏幕的光,挨个刮了一遍。
“嘶……”他抽了口气,声音沉得像块铁,“阴气都结成块儿了!怨气缠得死紧,这阴婚的套儿,早他妈生根发芽,吸饱了活人阳气了!”
这话像针,扎得苏黎和司徒白一哆嗦。两人扑过去,苏黎嘴唇哆嗦,司徒白嗓子眼发堵:“道长!救救我们!那东西…它缠上我们了!”
玄风眼珠子定在他俩脸上,里头有点沉,但更多的是石头似的稳。“慌啥?”他声音不高,却像砸进棉花里的秤砣,“怕,就是给那玩意儿添柴火。坐下,一五一十,说!”
两人跟倒豆子似的,把事儿全抖搂出来:那裹着泥腥气的邪门包裹,冰得扎手、字红得滴血的旧婚书,还有那叠看着就瘆人的纸钱。说到手机扫了那黑窟窿似的二维码,一股子冰碴子气顺着手机钻进来,还有那黑黢黢里一声声“来结亲”…苏黎嗓子都劈了。司徒白说到晚上总觉得有东西贴着他后背喘气,还有那指甲挠玻璃的声儿…
玄风听着,手指头在桃木剑柄上一下下蹭。有时点头,眼神利得像鹰;有时闭着眼,眼皮底下眼珠子乱转,脑门儿沁出细汗,像是在跟啥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操!”听完,玄风骂了句,眼珠子睁开,里头像有鬼火闪了一下,“婚书是阴契,纸钱是买路财,那二维码…”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是个硬撕开的口子!把你们这儿跟下头连上了!那些看直播的‘鬼’,就是闻着味儿来的野狗!等着分你们这口‘肉’呢!”
“呜——!”
话没落音,一股子阴风平地卷起来!冰得刺骨,裹着烂泥和铁锈的腥臭。窗户哐哐乱撞,像要散架。灯光疯了似的闪,一亮一灭,屋里家具影子跟着抽疯。电脑屏幕“唰”地自己亮了,直播间蹦出来,满屏鬼头像乱闪,血红的字跟瀑布似的往下砸:
“时辰到!新娘归位!”
“拦路的死!死!死!”
“来了!”玄风吼了一嗓子,人跟标枪似的站直,桃木剑横在胸前,剑身嗡嗡低鸣,像在示威。
灯光猛地一暗,眼看要灭。就在这当口,四面白墙“呼啦”一下,冒出无数扭动的**黑影**!像墙上泼了沥青,又像墙皮底下烂脓冒出来。抢活了!黑影撕扯着,尖叫着(没声儿,但能感觉到),拧巴成一个巨大狰狞的**鬼脸**!占了半面墙!脸上没鼻子没嘴,就俩血窟窿眼儿,烧着地狱火似的红,死死“盯”住屋里三人!
被那血眼一扫,苏黎和司徒白血都凉了,魂儿像被钩子往外拽。一股子冰冷绝望的脏东西,潮水似的淹过来。
“怨气成精了!”玄风声音沉得压死人,“布这局的是要你们魂飞魄散!”他剑尖一指鬼脸,嗡鸣声尖得像哨子。
苏黎“嗷”一嗓子瘫下去,死命抱住司徒白胳膊。司徒白脸灰得跟死人一样,牙磕得咯咯响:“道…道长!咋办…”
玄风没回头,猛地吸足一口气,左脚往前一踏,踩得地板闷响。嘴里飞快蹦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调儿,像石头磨,又像风钻洞。桃木剑上那些鬼画符,“嗡”一下爆出刺眼**金光**!
“破!”玄风舌绽春雷!手腕一抖,桃木剑化成道金雷,“噗”一声扎进鬼脸那俩血窟窿!
“嗷——!!!”
一声能把人脑浆子搅碎的尖嚎在脑子里炸开!鬼脸跟泼了滚油似的,哗啦碎了!无数黑影炸了窝,尖叫着钻沙发底、贴天花板、藏窗帘缝…屋里那股子压死人的劲儿没散,反而更阴了,冰得人骨头缝疼,一股子硫磺混着血腥的臭味儿。
玄风喘着粗气,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玩意儿扎下根了!刚打散个形,魂儿还猫着呢!”他眼珠子跟刀子似的刮着屋里角角落落。
电脑屏幕猛地一花,鬼头像全胀大了,像烂脓包。弹幕变成无数惨白的像素手,疯了似的想从屏幕里爬出来!喇叭里炸开非人的尖笑哭嚎,血红的字刷屏:
“新娘!!!”
“我的!!!”
“别想跑!!!”
苏黎看着屏幕,魂儿都要被那些手扯碎了。“道长!它们…它们更疯了!”
“鬣狗罢了!局破了,自然散!”玄风盯着屏幕,耳朵却支棱着听动静。
“咚!”
“咚!!”
“咚!!!”
沉重的闷响砸在工作室门上,跟打鼓似的。门把手狂抖,金属声儿刺耳。
“来了个硬的!”玄风眼神一厉,一把将苏黎司徒白拽到身后,剑尖指着门,金光吞吐。
“轰——!!!”
整扇防盗门连着框,炸了!木头渣子、碎铁片子乱飞!一股子劣质浆糊混着陈年旧纸的怪味儿冲进来!
烟尘里,一个巨大的白影子堵死了门洞。
是个**纸人**。两人多高,死白死白的糙纸糊的,边儿上毛剌剌的。身子粗笨,胳膊腿儿却粗得吓人,不成比例。那张脸最瘆人——惨白底子上,两大团僵硬的圆腮红,一张咧到耳根的黑嘴,露着歪歪扭扭的尖牙!眼珠子不是画的,是嵌进去的两颗**玻璃球**!浑浊,蒙着层白翳,这会儿正死死“盯”着屋里三人,闪着冰冷怨毒的光。它杵在那儿,一股子非生非死的邪气,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纸人将军!”玄风声音沉得像铁,“阴婚的看门狗!力气大得邪乎,刀枪不入!离它远点!”
纸人动了。步子又僵又沉,每一步都砸得地板哆嗦。它直勾勾冲着苏黎碾过来,那浆糊纸灰的臭味儿熏得人想吐。眼看那蒲扇大的纸手就要抓下来!
玄风眼疾手快,摸出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手腕一抖甩出去!
“敕令!破!”
符纸“呼”一下烧成个白炽火球,带着哨音狠狠撞上纸人胸口!
“嘭——嗤啦!”
火球炸开!纸人胸口烧穿个大洞,焦黑冒烟,露出里头惨白的竹篾架子!它晃了一下,站稳了。火苗子自个儿灭了。它喉咙那块儿(画出来的)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在嘲笑。
“操!皮儿都没蹭破!”玄风骂了句。
纸人将军被惹毛了,猛地张开胳膊!
“噗噗噗噗噗——!”
无数巴掌大的**小白纸人**,跟炸了窝的马蜂似的,从它身上破洞、关节缝、大嘴里喷出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满屋子都是“嚓嚓嚓”的怪响!冲着三人就扑!
“啊——!”苏黎司徒白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小纸人速度快得邪乎,满天乱飞,爬墙钻缝,用纸角划,用身子撞!玄风舞着桃木剑,金光扫过,纸人“滋啦”一声烧成灰。可太多了!一个纸人划破了司徒白胳膊,另一个揪住了苏黎头发!
“找尖的硬的!扎它们身子!”玄风吼着,剑光舞成一团。
司徒白抄起个玻璃烟灰缸,砸扁一个纸人。苏黎忍着疼摸到把美工刀,“嗤啦”捅穿一个。玄风踢翻垃圾桶,抓起根铁棍当矛使。三人背靠背,在纸人堆里拼命。玻璃碎,纸片飞,灰渣子乱飘。小纸人越来越少。
那纸人将军站着不动了。身子猛地**鼓胀**起来!像个吹爆的气球!胸口破洞“呼呼”往外冒黑烟,带着硫磺臭!玻璃眼珠子红得快滴出血!咧开的纸嘴发出尖得让人吐的鬼叫!
“它要炸!跑!”玄风眼珠子都红了,一手一个,拖着苏黎司徒白就往炸烂的门洞冲!
刚冲出去——
“轰隆——!!!!!!!”
天崩地裂一声响!一股子滚烫的气浪混着黑烟、烧着的纸片子,从门洞里喷出来!
玄风把两人扑倒在地,自己后背狠狠撞上对面墙,嗓子眼一甜。整个楼都在晃。灯全灭了,就门洞里还有点火光。
半天,烟才散。焦糊味呛死人。
三人爬起来,灰头土脸。回头一看,工作室没了,就剩个黑窟窿,里头一片狼藉,还在冒烟。墙熏得黢黑,家具炸成了渣。
司徒白咳得肺都要出来:“道…道长…接下来…”
玄风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眼珠子却亮得吓人。“自爆了,魂儿跑了!”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根儿不在这儿!得找到那埋祸的坑!不然没完!”
他拉开单元门。一股子冰碴子似的白雾涌进来,缠住脚脖子。外头啥也看不见了。路灯成了雾里的鬼火,影影绰绰。雾里有东西在晃,看不清是树还是啥。空气冷得扎肺管子,一股子坟坑里的霉烂味儿。
“这雾…”玄风伸手,雾缠上来,刺骨的阴冷,“怨气化的!根儿…就在这雾里头!”
三人硬着头皮钻进雾里。路没了,脚下软绵绵的。静得吓人,就剩自己的心跳。那雾里的影子,总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晃。
苏黎紧跟着玄风,心提到嗓子眼。突然——
“啪!”
一只冰冷滑腻、浮肿发青的死人手,猛地从脚下雾里伸出来!铁钳似的攥住她脚踝!
“啊——!!!”苏黎的惨叫撕破了雾。那手冰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烂泥和尸臭,劲儿大得骨头要碎!一股子阴气顺着腿往上爬,脑子都冻木了!
司徒白扑上去掰,那手纹丝不动,滑腻腻的。
“地缚灵!”玄风眼神一厉,“死这儿烂这儿的!恨活人!”他摸出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往那手背上一拍!
“嗤——!”
那手猛地一抖,像被烙铁烫了,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缩回雾里没了。苏黎脚踝上留下圈青黑指印。
苏黎瘫在地上,抱着冰痛的脚踝,抖得像筛糠,眼泪哗哗流。“太吓人了…道长…咱…咱还走吗?前头…”
玄风蹲下看了看那青印子,眉头拧死。“不走?等着被这雾吃了?被那些玩意儿撕了?”他站起来,眼珠子盯着雾深处,那里头像有东西在勾人。“起来!怕,就是喂它们!跟紧我!”
三人咬牙往前走。雾更浓了,影子更多了,总觉得后脖子有冷气吹。
走了不知多久,雾里冒出两点红光。走近了,是两盏挂在破门楼子上的红灯笼!绸子褪色发黑,破破烂烂。灯笼光被雾吃了,周围一片血红。光晕里,有细小的黑影子乱飞。
门楼后头,一座破败阴森的老宅在雾里露出来。墙皮掉光了,爬满黑霉和枯藤。两扇大门黑得像干血,虫蛀得全是眼儿。一股子冲鼻的霉烂味儿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它杵在那儿,像个大坟包,压得人喘不过气。
“是这儿了!”司徒白声音发干。
玄风盯着那俩红灯笼,点头:“怨气都成海了!根子…准在里面!”他走到门前,双手按在冰凉粗糙的门板上,运足了劲儿,猛地一推!
“吱呀呀呀——嘎——!”
门轴干涩刺耳的呻吟在死寂里传得老远。大门缓缓开了条缝。里头是比雾还浓的、能吞掉光线的黑。一股子浓烈刺鼻的霉味、尘土、烂木头和内脏腐败似的腥甜气,劈头盖脸涌出来!
玄风摸出个缠油布的火把,“嚓”一声点着。火苗子跳动着,撕开门口巴掌大的黑。
“跟紧!”他声音在死寂里格外响。举着火把,第一个跨进了那死气沉沉的宅子。苏黎和司徒白捂着鼻子,顶着要把心脏捏碎的恐惧,跟了进去。身后,那两扇沉重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慢慢合拢了……
第2章 - 2:阴婚祭品
女人的笑声像碎玻璃刮脑仁,在老宅死寂中炸开。笑声一起,定格的纸人“咔吧”全活了!猩红眼珠亮得瘆人,无声嘶吼着,裹着冰凉的浆糊味和纸灰气,如白色尸潮碾向墙根的三人!纸刀纸矛闪着冷光。
“顶住!”玄风嗓子吼劈了,眼珠通红不退反冲!桃木剑舞成金光,“嗤啦!咔嚓!”撕碎纸人成灰。可后面踩着灰就上,无穷无尽。冰凉的纸爪纸刃如雨砸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崩裂。
司徒白抓起碎砖砸向扑苏黎的纸人,“噗”地砸凹胸口,纸人只一顿又扑来!他侧身猛撞,“砰”地震开纸人,自己也踉跄。眼角瞥见另一纸人鬼影般掏苏黎心窝,他脑子一空扑过去撞开她!
“嘶啦——!”纸爪尖撕裂司徒白胳膊,棉袄破开,皮肉翻卷,血“滋”地涌出!
“司徒白!”苏黎尖叫带哭腔。看着那翻肉的口子,一股混着怕恨心疼的邪火冲顶!她眼珠血红,抄起带尖棱的沉石头,玩命砸向伤他的纸人脑袋!“嘭!”纸人头瘪如泥,瘫地化灰。
玄风扫见挂彩,心口一抽,强逼丹田残力,桃木剑“嗡”地金光暴涨!剑招急旋绞碎身周纸人,清出空地。刚要回援——
“咦嘻嘻嘻……”尖笑戛然而止。
所有纸人动作瞬间定格!猩红眼珠光灭,只剩死白窟窿。地下室里只剩粗喘、滴血声和死寂。
“她走了?”苏黎颤声盯着入口黑暗。
玄风汗血混流,警惕环视:“去‘憋大招’了!得赶在她弄好前,抠出‘局眼’砸了!司徒白,挺住?”
司徒白撕衣勒臂,咬牙:“死不了!走!”
三人忍痛绕开邪气纸人桩,冲出地下室玩命跑。宅院深处烂泥铁锈腥甜味更冲,拽着他们往黑处扎。七拐八绕撞进破败大厅。中央巨桌堆满污秽:烂黑流脓的果子、长蛆绿毛点心、断玉镯、干花、八字黄纸、缠红绳的头发…甜腻腐臭血腥混陈香灰,顶得人呕。
“阴婚祭品…脏东西窝!”玄风脸铁青。
刚靠近——
邪变!烂果“呼”胀裂,钻出流脓獠牙果子精!点心“咕蛹”裂开,涌出花花绿绿毒虫“沙沙”作响!断镯化白骨爪,干花变抽人荆棘,黄纸“噗”自燃腾绿鬼火!
“邪气化形!”玄风吼破音,挥剑迎上。
苏黎司徒白抄断椅腿碎石片死扛。司徒白臂伤动作慢,被荆棘抽背火辣辣疼。苏黎尖叫砸烂扑脸毒虫,粘汁溅手刺疼!
“哼,不知死活。”枯枝蓦地声从角落响起。
油亮破袍的枯槁老头挪出阴影,浑浊黄眼仁缩如针尖,朽味冲鼻。
玄风喘如风箱:“看坟狗?!”
老头“嗬嗬”怪笑:“老子是行刑的!你们搅老祖清静,想毁续阴阳的‘喜酒’?做梦!”
苏黎气得哆嗦:“拿活人填坑是‘喜酒’?!”
老头眼漠然:“几百年前大瘟灭村!‘老祖’用‘阴亲’跟下面借阳寿保我族根苗!这是‘债’!得用‘新娘’‘生魂’填!不填?老祖怒,阴阳倒,人间成死村!懂个屁?!”
玄风心震:“祖宗靠阴婚躲灾?隔百年拿活人续借来的‘命’?”
“不错!”老头脸泛诡异红光,“这是命!是规矩!破不得!你们…就是最后的供品!”
枯爪急舞,咒语阴森!大厅温度骤降结霜!怪物毒虫如打鸡血胀大扑凶,身上“呼”冒冻骨黑气!
“老狗灌邪劲儿!”玄风压力暴增,桃木剑金光黯。毒虫毒液溅腕,“滋啦”焦黑!
“老杂毛!”司徒白怒火烧穿天灵盖,抄桌腿冲去!
“找死!”老头枯爪隔空一抓!“噗噗噗!”司徒白脚下石板裂,青黑鬼爪破土抠住他脚腿!寒气刺骨!他“嗷”地扑街!
“司徒白!”苏黎惊叫被怪物缠住。
玄风目眦欲裂!忍腕疼硬挨骨爪挠背,扑向老头!
“螳臂挡车!”老头右手一张,凝实乌光尖啸射玄风心口!
玄风拧身急躲!“嗤——!”乌光擦肩!道袍焦糊,皮肉烙烫钻心疼透骨寒!动作一滞!
眼看完蛋——
“咚——嗡~~~~~”沉郁钟响凿穿老宅邪气!
钟声透亮干净!让人阴寒邪气“滋滋”消散!狂暴怪物虫子动作迟滞,黑气崩散!霜落!
老头掐诀手僵,眼露惊骇!
玄风惊喜回头。
黄袍青年托绿锈**老铜钟**踏入,眼神沉稳:“龙虎山清风,奉师命断此阴婚邪局!”
“龙虎山?!”老头脸变,怨毒嘶吼:“多管闲事!死!”枯爪疯结印!墙上纹画“嗡”亮惨绿光!无数扭曲鬼画符剥落悬空,散发蚀魂邪气冻骨寒!
“邪灵篆!沾之烂魂!”玄风急吼。
绿符化惨绿流光射来!快不及避!
清风并指敲钟!“咚——!” 洪亮钟声炸响!淡金声波荡开!“滋啦——!”声波撞绿符如热油泼雪!“滋啦”溃散化烟!余波扫过,怪物虫子惨灭!
“噗!”老头喷乌血惊骇:“荡魔钟?!”
清风踏前钟声再起:“邪魔拿生魂填坑乱阴阳!天理难容!断你根!”
“断根?哈哈哈!一起死!老祖开席!”老头喷污血拍地!
“轰隆隆——!!!”大厅狂抖如十级地震!梁柱呻吟墙裂石落顶塌!
“老狗拆房!跑!”玄风嘶吼,薅苏黎扑救司徒白。清风钟震灭鬼爪。
五人(清风架玄风)玩命冲摇摇欲坠大门!顶落乱石烂木烟尘呛人!
“轰!”磨盘巨石塌顶砸清风头顶!
“小心!”玄风眼角扫见,猛推苏黎司徒白出门,飞扑撞清风亮背给巨石!
“砰——咔嚓!”闷响骨裂!巨石砸玄风背!两人砸飞门外碎石地!玄风“哇”喷血瘫软,背痛欲死。
“玄风道长!”苏黎司徒白魂飞扶他。
清风爬起塞朱红药丸入玄风口:“撑住!”
“轰隆——哗啦!”大厅塌成冒烟废墟埋老头。
玄风咽药暖流护心,疼不能言摆手。
清风看废墟皱眉:“死有余辜。阴婚‘根’未烂透。怨气还在。找‘局眼’。”
五人互架灰中喘。宅院深处烂铁锈味淡,却多股腻人甜香?绕废墟至后院荒园。开满妖异巨花——深紫靛蓝血红搅缠如鬼爪。甜腻裹腐尸怪香钻脑晕。
“花邪!”玄风强撑示警。
“噗噗噗…”鬼花腾起花哨大毒蛾!翅闪金属光散冲鼻腥甜!抖落幽光毒粉卷来!
“毒粉蝶!闭气!”清风急喊!
司徒白苏黎臂脖落粉!“滋——!”火烙剧痛钻心痒!皮肿起泡溃烂!痛叫闷哼!
蛾群旋洒毒粉!
清风捏碎暗黄小布袋!清冽薄荷艾草香散!毒蛾尖嘶光黯乱撞坠花丛毙!粉雨停。
“离花!”清风架玄风退。苏黎司徒白忍痛踉跄跟出。
“那儿!”苏黎指花丛藤蔓后凿刻大石板露缝!
“地道!石头太重…”司徒白眼亮复黯。
清风置玄风靠断石。取刻星斗青铜罗盘踏罡步拨弄念咒。指针疯转定一方位。指尖凝白光点星位。
“咔…咔咔…”地底机括闷响!石板内已露一人宽黑窟窿!更冲阴冷湿腐气混地府腥风猛灌出!
窟窿内,黑如噬人巨口。
清风收罗盘,沉脸看黑窟窿:“是死是活,下去见分晓。”
第2章 - 3:通道惊魂
通道口那股混合着湿腐和幽冥腥气的阴风,像冰渣子灌进喉咙。玄风五人(清风搀着玄风)踏入黑暗,身后石板“咔咔”合拢,最后一丝天光断绝。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一切,只有清风手中青铜罗盘中心一点微弱的幽蓝荧光,勉强映出脚前方寸之地。光芒边缘,是无边粘稠的墨色。
空气沉滞,裹着浓得化不开的陈腐味,像打开了埋藏百年的棺材。脚下湿滑,布满粘腻的苔藓,踩上去“噗嗤”作响,触感冰凉滑腻,如同踩在无数冰冷的、腐烂的皮肉上。苏黎死死抓着司徒白没受伤的胳膊,指尖冰凉,每一次落脚都像踩在针尖上,生怕下一步就踏空或是踩到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通道顶壁不断渗下冰冷的水滴,“啪嗒…啪嗒…”砸在积水的坑洼里,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跟紧…这里…邪得很…”玄风的声音嘶哑虚弱,在狭窄的通道里带着回音,更添压抑。罗盘的幽光勉强勾勒出他苍白的侧脸和紧蹙的眉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黑暗中可能潜藏的一切。
“滴答…滴答…咕噜…”
前方,一种新的声音渗入水滴声。像是水滴,又夹杂着粘稠液体冒泡的闷响,越来越清晰。
“前头…是什么声儿?”苏黎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玄风没答话,示意众人停下。罗盘微光向前探去,照亮了通道尽头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粘稠得近乎不流动,表面不断鼓起一个个浑浊的气泡,“咕噜噜”破裂,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类似沼泽淤泥和腐烂鱼类的腥臭。更诡异的是,潭水表面泛着一层极淡的、幽绿色的磷光,忽明忽灭,映得周围石壁一片惨绿。
“这水…是活的!”清风脸色凝重,低声道。
玄风从墙根抠下一块松动的碎石,手臂一扬,石头“噗通”砸进潭心。没有预想的水花四溅,那黑水像一张贪婪的嘴,瞬间将石头和溅起的少量水花无声地**吞没**了,只留下几圈迅速平复的涟漪和更加浓郁的恶臭。
“绕开!别沾…”玄风话音未落——
“哗啦——!!!”
一只巨大的、覆盖着青黑色硬鳞的爪子,猛地冲破粘稠的黑水,五指箕张,指甲弯曲锋利如淬毒的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抓向离水潭最近的玄风面门!爪子上滴落的黑水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小心!”清风厉喝,同时将虚弱的玄风向后猛拽!
玄风踉跄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爪!鳞爪抓空,狠狠抠在玄风刚才站立的石地上,“嗤啦”一声,坚硬的岩石竟被抓出几道深痕!
“操!水底有东西!”司徒白惊骇欲绝,护着苏黎连连后退。
那巨爪一击不中,并未缩回,反而带着一股蛮横的巨力,横扫向众人!通道狭窄,避无可避!
清风将玄风推向司徒白,自己将罗盘往腰间一插,双手结印,口中疾诵真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瞬间笼罩他全身!
“砰!”
鳞爪狠狠拍在清风仓促布下的护身光罩上!金光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清风脸色一白,被巨力震得倒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湿滑的石壁上,光罩应声碎裂!
“清风道长!”苏黎惊呼。
“别管我!攻击它关节!”清风强压翻腾的气血,急声喊道。
玄风咬牙,虽无桃木剑,但多年修行的指诀犹在,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点微弱的金光,点向鳞爪的腕部关节!司徒白也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笋,狠狠砸向爪背!
“噗!” “铛!”
玄风的指诀点在鳞片上,如同撞上精钢,只留下一点焦痕。司徒白的石笋更是直接崩碎!鳞爪毫发无损,反而被激怒,五指猛地收拢,再次朝着离它最近的清风当头抓下!腥风扑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阵空灵、悠远、仿佛穿透了无尽岁月的笛声,毫无征兆地从通道深处幽幽传来。笛声清越婉转,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隐含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凶悍无比的鳞爪,在笛声触及的瞬间,动作猛地一僵!覆盖其上的暴戾气息如同被浇了冷水的炭火,迅速黯淡下去。它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挣扎,又仿佛在倾听。
众人惊魂未定,循声望去。
幽暗的通道深处,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缓缓浮现。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素衣如雪,纤尘不染,与这污秽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手持一支翠绿的玉笛,樱唇轻启,笛声正是由此而出。她的眼眸清澈得如同山涧清泉,平静地注视着那只僵硬的巨爪和惊愕的众人。
“你…”玄风喘息着,警惕未消。
少女笛声未停,只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那漆黑的水潭。笛音陡然拔高一个音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敕令意味。
“咕噜…哗啦…”
水潭剧烈翻腾,那只巨大的鳞爪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地、不甘地沉入粘稠的黑水中,最终消失不见,只留下水面几个缓缓破灭的气泡和一圈圈扩散的涟漪。恶臭似乎也淡了些许。
笛声渐歇。少女放下玉笛,声音清冷悦耳:“我叫婉儿。此乃‘阴潭’,那爪乃怨气与邪术催生的守潭之物。笛音可暂安其魂,却难根除。”她看向玄风等人,目光在玄风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你们…是为破那阴婚之局而来?局眼,就在这通道尽头。”
玄风勉强站直,抱拳:“多谢婉儿姑娘援手。在下玄风,这几位是…此地凶险,姑娘怎会在此?”
婉儿眼神微黯,似有难言之隐,只道:“此地怨气冲天,我无法坐视。走吧,前路更险,婴啼已近。”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通道深处,素白的背影在罗盘幽光下显得有些虚幻。
众人不敢耽搁,紧随其后。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压抑感越来越重,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冰冷的目光粘在后背上。玄风后背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全靠意志支撑。
“哇…呜…哇啊啊啊——!”
一阵婴儿的啼哭毫无征兆地响起!哭声尖利刺耳,充满了非人的怨毒和痛苦,毫无婴儿应有的稚嫩,像无数根针狠狠扎进耳膜,直刺脑髓!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仿佛就在身边,又似在极远处回荡。
“鬼婴!”玄风和清风异口同声,脸色剧变。
哭声将众人引至一扇半开的石门前。门缝里透出极其微弱、摇曳不定的绿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啼哭,正源源不断地从门内传出。
玄风示意众人戒备,自己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轻轻推开石门。
门内是一间不大的石室。中央一张简陋的石床。床上,一个婴儿静静躺着。
它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毫无活气,小小的身体干瘪萎缩,多处皮肤破损,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纹理和森森白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脸——那双本该纯净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而那张小嘴,却极其夸张地向耳根咧开,凝固着一个永恒而怨毒的笑容!露出几颗细小、尖利、如同老鼠牙齿般的黑色乳牙!石室内的绿光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映得整个房间如同鬼魅。
“至阴邪胎…这怨气…”清风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罗盘指针疯狂乱转。
就在众人被这恐怖景象震慑的刹那——
“哇啊啊啊——!!!”
石床上的鬼婴猛地睁开了“眼”!不,那黑洞般的眼窝里,骤然燃起两团幽绿色的、跳跃的鬼火!它那咧开的笑容仿佛更深了!伴随着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疯狂的尖啸,鬼婴如同被无形之力弹射,化作一道裹挟着刺骨阴风和浓烈尸臭的青灰影子,直扑向站在最前的婉儿!
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反应!
婉儿玉笛急抬,吹出一个短促尖锐的音符!音波撞上鬼婴,只让它身形微微一滞,那燃烧着绿火的眼窝死死“盯”住婉儿,攻势不减!
玄风强提一口气,并指戳向鬼婴后心!清风罗盘蓝光大盛,罩向鬼婴!司徒白情急之下将手中仅剩的半截石笋掷出!
“嗤!” “嗡!” “噗!”
玄风的指诀如同点在滑腻的油皮上,被一股阴寒之力弹开。清风的罗盘蓝光被鬼婴周身的怨气黑雾侵蚀,剧烈波动。司徒白的石笋穿过鬼婴虚影般的身体,毫无作用!
鬼婴无视攻击,尖啸着,腐烂的小手带着锋利的黑色指甲,已然抓向婉儿白皙的脖颈!阴风刺骨!
苏黎和司徒白被逼到墙角,绝望地看着。就在那鬼爪即将触及婉儿的瞬间——
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柔和温润乳白色光晕的珠子!她并未掷出,而是将珠子猛地按向扑来的鬼婴额头!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冰块上!珠子接触鬼婴额头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白光!鬼婴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了亿万怨魂哀嚎的凄厉惨叫!它那青灰色的身体在白光的灼烧下,如同烈日下的雪人,迅速消融、汽化!那两团幽绿的鬼火疯狂闪烁、扭曲,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彻底熄灭。
白光散去,珠子光芒黯淡,婉儿脸色也苍白了几分。石室内,只剩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和令人作呕的尸臭。鬼婴,连同那张石床,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险…”司徒白瘫软在地,冷汗浸透后背。
玄风扶着墙剧烈喘息,后背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这珠子…是至阳之物?”
婉儿小心收起珠子,微微点头:“家传之物,克阴邪。但消耗甚大。”她看向通道前方,“真正的‘司仪’和局眼,不远了。”
众人稍作喘息,继续前行。通道很快分岔,一左一右,都深不见底。
清风再次取出罗盘,凝神感应。罗盘指针在左边洞口剧烈震颤,仿佛被无形之力拉扯。“左边!阴煞如渊!”他沉声道。
踏入左边岔路,温度骤降,呵气成霜。脚步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如同踏在众人的心鼓上。
“嗒…嗒…嗒…”
一个沉稳、冰冷、带着回音的脚步声,从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传来,越来越近。
玄风猛地停下,将苏黎和司徒白护在身后,清风和婉儿分立两侧。罗盘的幽蓝光芒竭力向前探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踱出。一身漆黑如墨的长袍,将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面容都隐藏在深深的兜帽阴影之下,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阴影中亮起,如同恶魔之眼。他手中倒提着一柄狭长的古剑,剑身无光,却散发着比通道寒意更甚的幽冷死气,仿佛能冻结灵魂。
“终于…等到了祭品…”一个沙哑、如同金属摩擦骨骼的声音从黑袍下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渗入骨髓的恶意,“时辰已到…该…行礼了…”
第2章 - 4:阴魂核心
通道尽头,冰冷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一扇巨大的黑石巨门堵死了前路。门上刻满了扭曲蠕动的符文,每一笔都流淌着幽绿色的磷光,像无数只活着的、怨毒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一股粘稠如墨、冻结灵魂的阴气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吸一口,肺腑都像结了冰碴。
“到了…”玄风的声音干涩,后背的剧痛在阴气刺激下更加尖锐,“局眼…就在门后。”他强撑着站直,眼神凝重得如同磐石。
清风再次取出罗盘。罗盘指针如同疯癫般乱转,最终死死钉在门上一个比其他符文更复杂、绿光更盛的核心符文上。符文线条虬结,仿佛一颗搏动的邪恶心脏。
“这符文…是钥匙,也是锁。”清风脸色发白,罗盘传递来的阴寒让他指尖发麻。
玄风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伸出食指,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金光,缓缓点向那核心符文。
“嗡——!”
指尖触碰符文的刹那!整个巨门剧烈震动!所有幽绿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惨绿光芒!那核心符文更是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沉重的摩擦声如同巨兽的叹息,黑石巨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向内缓缓洞开!
一股更加强劲、混合着浓烈尸臭、陈年香料和绝望气息的阴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众人被吹得站立不稳,寒意瞬间穿透骨髓!
门后,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墓室。穹顶高悬在黑暗中,望不见顶。地面铺着惨白的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污迹。墓室中央,两具巨大的、漆黑的棺椁如同沉睡的巨兽,并列而放。棺椁上同样刻满了繁复的邪异图案,在墓室四角幽绿长明灯的映照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棺椁周围,堆满了令人作呕的祭品:惨白的纸人纸马咧着诡异的笑容,成堆的纸钱如同小山,还有散落的、沾着暗红污迹的金银器物,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和亵渎感。
“就是这里…阴魂的巢穴…”玄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仪式…还未完满!”
话音刚落——
“嘎吱——!!!”
两具漆黑棺椁的盖子,毫无征兆地同时向后滑开!动作僵硬而诡异!
两股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黑气从棺中汹涌而出!黑气翻滚凝聚,化作两个人形。左侧,一个身穿残破血红色嫁衣的女子,长发如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惨白的下巴和一张涂抹得猩红、却毫无笑意的嘴唇。右侧,一个身着玄黑古式礼服的男子,面容僵硬如石雕,眼眶深陷,里面是两团跳跃的幽绿鬼火。他们悬浮在棺椁之上,身上散发出的怨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墓室!
“何人…扰我…良辰…”嫁衣女鬼的声音飘忽不定,如同寒风吹过枯骨,每一个字都带着深入骨髓的怨恨。
玄风踏前一步,挡在众人身前,桃木断剑横在胸前,剑身残留的金光在汹涌怨气中如同风中残烛:“尔等受邪术禁锢,此婚非缘,乃孽!今日,便断了这邪局,送尔等往生!”
“往生?哈哈哈哈!”黑袍男鬼发出夜枭般刺耳的尖笑,眼眶中的鬼火疯狂跳动,“几百年…我等困于此地…此婚…乃唯一生路!阻我者…魂飞魄散!”他猛地抬起枯爪般的手!
嫁衣女鬼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两道凝练如实质的怨气黑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玄风和清风狠狠抽来!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两道残影!
战斗瞬间爆发!
玄风强忍伤痛,以断剑为引,施展精妙步法,险险避开黑索,反手一道金光指诀点向男鬼!清风罗盘蓝光大盛,化作屏障护住身侧,同时牵引墓室中稀薄的阳气,化作无形利刃刺向女鬼!司徒白紧握短刀,利用速度在边缘游走,试图寻找破绽,但鬼魂无形无质,攻击如同泥牛入海。婉儿玉笛横吹,清越的笛音化作无形的音波锁链,缠绕向两个鬼魂,试图束缚其行动,却被浓烈的怨气不断侵蚀、崩断!
苏瑟缩在角落巨大的石柱后,冰冷的石壁也无法驱散那冻彻心扉的寒意。她看着场中金光蓝芒与怨气黑索激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让她的心脏骤停。玄风后背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道袍;清风脸色煞白,罗盘光芒摇摇欲坠;司徒白被黑索余波扫中,闷哼着摔倒在地;婉儿的笛声也开始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汗。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众人节节败退之际——
“嗡——!”
墓室四周的巨大石壁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壁画和刻痕,骤然亮起刺目的血红光芒!无数扭曲的、仿佛用鲜血书写的邪异符文浮现出来!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更加强大、更加污秽的邪力,如同无数条无形的锁链,连接在嫁衣女鬼和黑袍男鬼身上!他们的身体瞬间变得更加凝实、透明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黑曜石般的幽暗质感,散发出的威压陡增数倍!
“邪印缚魂!他在用邪印强行灌注怨气!”清风骇然失色,罗盘蓝光被压制得只剩薄薄一层!
“啧啧啧…现在才明白?晚了!”一个干涩、得意、如同砂纸摩擦的熟悉声音,从墓室最深处、两具棺椁之间的阴影中响起。
那个枯槁如干尸的老人,缓缓从阴影中踱出!他身上的破旧长袍沾满了灰尘和暗红污迹,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疯狂和怨毒的光芒。“老祖宗的力量…岂是你们几个蝼蚁能撼动?这‘血契印’一开,他们就是不死不灭的怨灵傀儡!乖乖成为最后的祭品吧!哈哈哈!”他枯爪般的双手高高举起,口中念诵起更加急促、更加邪恶的咒语!墙壁上的血符光芒暴涨,如同活血的脉络!
嫁衣女鬼和黑袍男鬼在血光灌注下,发出痛苦的嘶嚎,但动作却更加狂暴!黑索化作漫天鞭影,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抽向众人!墓室地面被抽得碎石飞溅!
玄风等人压力暴增,护身的光芒不断破碎,身上瞬间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非物理,但阴气侵蚀带来真实的剧痛和虚弱),眼看就要被怨气彻底吞噬!
“婉儿姑娘!笛子!”苏黎躲在石柱后,心脏狂跳,她看到婉儿手中的玉笛,在周围浓烈的邪气与血光中,竟自发地散发出一点微弱却极其纯净的乳白色光晕!那光晕如同寒夜中的一点烛火,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温暖和希望!她不顾一切地嘶喊出来:“用笛子!吹破它!”
婉儿浑身一震!她瞬间明白了苏黎的意思!这不是普通的攻击,而是…净化!她猛地闭上双眼,不再试图攻击或束缚鬼魂,而是将全部心神、全部意志,都灌注到手中的玉笛之中!
“呜~~~~~”
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澈、空灵、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的笛音,骤然响起!笛音不再婉转哀怨,而是充满了神圣的穿透力,如同九天垂落的甘霖,又如初升朝阳的第一缕光!
奇迹发生了!
笛音所及之处,那弥漫墓室、粘稠如墨的阴气,如同遇到克星,“滋滋”作响地迅速消散!墙壁上那些蠕动的血红邪符,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连接在鬼魂身上的无形邪力锁链,寸寸断裂!
“不!不可能!我的血契印!”老人疯狂地嘶吼,咒语念得更急,试图重新催动邪印,但笛音如同无形的屏障,将他的邪力死死压制!
嫁衣女鬼和黑袍男鬼身上的幽暗质感迅速褪去,重新变得透明而虚弱。他们停止了攻击,悬浮在半空,空洞的眼神(女鬼长发下,男鬼的鬼火)中,那无尽的怨毒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茫然和一丝…解脱前的清明。
“就是现在!”玄风眼中精光爆射!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不顾后背崩裂的伤口,身形如电,断剑直指因咒术反噬而僵立当场的老人!剑尖虽断,却凝聚了他毕生的道法与此刻破釜沉舟的意志!
老人浑浊的眼珠里终于露出了恐惧!他试图后退,但身体被笛音的无形力量迟滞。
“噗嗤!”
半截桃木断剑,带着微弱的金光,精准地刺穿了老人的咽喉!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股浓烈的黑气从他七窍中狂涌而出!
“呃…呃…”老人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嘶鸣,枯槁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怨毒,身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风化,最终化作一堆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灰烬,簌簌落地。
随着老人的彻底消亡,墙壁上残留的血符彻底熄灭、崩碎。嫁衣女鬼和黑袍男鬼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几乎要融入空气中。他们缓缓落下,站在各自的棺椁旁。
嫁衣女鬼抬起苍白的手,轻轻拂开遮面的长发,露出一张清秀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悲伤,有释然,还有一丝感激。她看向黑袍男鬼。男鬼眼眶中的鬼火也熄灭了,露出一双疲惫而温和的眼睛。
“谢谢…”女鬼的声音依旧飘渺,却不再怨毒,“数百年沉沦…终于…解脱了…”她的目光扫过玄风、清风、婉儿,最后落在石柱后探出头的苏黎身上,微微颔首。
黑袍男鬼也朝着众人,深深一揖。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缕极其淡薄、却异常纯净的青烟,从他们身上袅袅升起,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灵魂,在墓室中盘旋片刻,最终穿过高耸的穹顶,彻底消散在无尽的虚空之中。墓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阴气与怨念,也随之烟消云散。四角的幽绿长明灯,“噗”地一声,同时熄灭。
绝对的黑暗只持续了一瞬。
“咔…咔咔…”
头顶传来岩石摩擦的巨响!一道久违的、金黄色的阳光,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从穹顶一处崩塌的缝隙中照射进来!光柱中,尘埃如同金色的精灵般飞舞。
温暖的、带着草木气息的光,洒在众人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上。
“结…结束了?”苏黎从石柱后走出,沐浴在阳光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但眼神已不再只有恐惧。
玄风拄着断剑,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伤口在阳光下不再那么刺骨地疼。他看着那缕消散的青烟和倾泻而下的阳光,布满血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嗯…结束了。这邪局…破了。”
清风收回光芒黯淡的罗盘,扶起地上的司徒白。司徒白龇牙咧嘴,但看着阳光,咧开嘴笑了,尽管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气。婉儿轻轻抚摸着温润的玉笛,笛身上那乳白的光晕已完全内敛,她望向光明的源头,眼神清澈依旧。
六人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循着那道越来越宽广的光明裂缝,朝着崩塌的穹顶走去。身后,那巨大的黑棺、散落的祭品、以及那堆象征终结的黑色灰烬,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被阳光重新照耀的黑暗里。
第2章 - 5:余波与新线索
阳光灼热地刺在皮肤上,带着小镇特有的尘土味和隐约的牲口气息。客栈房间的木窗敞开着,却驱不散六人身上残留的、来自那座死亡宅院的阴冷和血腥味。成功破局带来的短暂释然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心悸。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擦伤、淤青,眼神深处藏着挥之不去的惊悸。玄风后背的伤口在粗布包扎下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
房间内气氛沉滞。玄风强撑着坐直,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脸,声音低沉沙哑:“那老鬼…临死前的话,‘命运的安排’…绝非虚言。如此邪局,绝非他一人之力能布下。背后…必有黑手。”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清风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光芒黯淡的铜罗盘。“通道深处…那司仪黑袍上的气息…我总觉得在哪感受过…”他眉头紧锁,竭力回忆,“冰冷、死寂…带着一种…古老的腐朽味…一时想不起。但绝非孤例。”
婉儿安静地坐在窗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温润的玉笛。笛身冰凉,仿佛还残留着墓室中净化邪气的余温。她抬起清澈的眼眸,声音如清泉流淌,却带着一丝凝重:“阴婚…借怨气,通幽冥…那老人所求,怕不止是‘还债’或‘续命’。如此规模…更像是在…‘养’某种东西。或者…开启…某扇‘门’?” 她的话语点到即止,却让房间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苏黎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指尖冰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那…那他们还会再来吗?或者…在其他地方…” 她不敢说下去,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心脏。
玄风眼神陡然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坐等,便是等死!”他撑着桌子站起,动作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却站得笔直,“追下去!挖出那黑手的老巢!趁他们以为我们力竭或…已死!”
司徒白挠了挠有些凌乱的头发,憨厚的脸上带着后怕,却也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坚定:“那鬼宅子…咱刚逃出来…可…可说不定真有漏下的东西?那老狗东西藏得深!”
“有理。”玄风点头,目光扫过清风和司徒白,“我们三个,再探宅院。婉儿姑娘,苏黎,你们留在镇上,找老人聊聊。这种邪门事,总会在坊间留下点影子。”
午后阳光炽烈,将小镇街道晒得发白。但当玄风、清风、司徒白三人再次站在那座破败宅院的大门前时,一股无形的、粘稠的寒意依旧扑面而来。阳光似乎刻意避开了这片区域,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焦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渗入砖石的怨念余烬。
宅院内部,一片狼藉的废墟在阳光下更显触目惊心。倒塌的厅堂、焦黑的梁木、散落的瓦砾,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每一步都踏在废墟之上,发出“咯吱”的碎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司徒白紧张地东张西望,总觉得那些阴影里还藏着什么。清风手持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显示着此地虽邪气大减,但阴秽沉淀极深,远未净化。
玄风忍着后背的抽痛,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在一间相对完好的偏房里,倒塌的书架下,露出一本黑褐色皮质的古书。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烙印着一个扭曲的、如同无数蛇虫纠缠的诡异符号,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玄风小心地拂去尘土,翻开书页。泛黄的纸张上,是用暗红色颜料书写的扭曲文字和描绘着令人作呕仪式的插图——剥皮的祭品、倒悬的符文、连接幽冥的阵法…其中几页详细描绘的阴婚仪式,与他们在那墓室所见,如出一辙!
“找到了!”玄风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邪术典籍!这上面的东西…比我们遇到的更歹毒!”他快速翻动,试图找到关于幕后势力的线索。
清风凑近,只看了一眼插图,脸色更加难看:“难怪…这手法阴毒古老…像失传的‘九幽引魂术’…那老人只是个执行者…”
就在这时,司徒白在房间角落摸索时,脚下突然一空!一块腐朽的地板“咔嚓”断裂!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形后,他好奇地蹲下,扒开断裂的地板边缘,下面赫然是一个隐蔽的暗格!
“风哥!有东西!”司徒白喊道,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
玄风和清风立刻围拢。司徒白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去,摸出一个巴掌大小、沉甸甸的乌木盒子。盒子入手冰凉,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子阴沉的厚重感。
司徒白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盒盖。
盒内衬着褪色的暗红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玉佩呈圆形,质地温润如羊脂,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幽冷的青气。玉佩中央,一条螭龙盘踞,雕工精湛绝伦,鳞爪飞扬,栩栩如生,龙睛处镶嵌着两点细小的、深邃如墨的黑曜石,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持玉之人。玉佩周身,缭绕着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阴冷气息。
“这…这玩意儿…”司徒白咽了口唾沫,感觉那龙眼像是活的。
玄风眉头紧锁,接过玉佩。触手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一块寒冰。那螭龙的姿态,龙睛的镶嵌,以及那股内敛的阴气…“不是凡物。”他沉声道,“这雕工,这蕴藏的邪气…像某种…信物。持此玉者,身份恐怕非同一般!”
三人心中凛然。书与玉,如同两把钥匙,指向了更深、更暗的所在。
“呼——!”
一阵毫无征兆的阴风猛地灌入偏房!窗户“哐当”一声狠狠关上!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墙角残余的蛛网疯狂摇曳!
“小心!”玄风瞬间握紧断剑,警惕地看向门口和窗外!罗盘指针疯狂乱转!司徒白吓得汗毛倒竖,差点把盒子扔了。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几秒后,一切恢复死寂,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但那瞬间的冰冷和心悸,却真实无比。
“此地不宜久留!走!”玄风当机立断。
三人带着书和玉佩迅速撤离,与客栈中的婉儿和苏黎汇合。
婉儿和苏黎这边也有收获。她们寻访到了一位牙齿都快掉光、眼神却透着精明的耄耋老翁。老翁坐在自家门墩上晒太阳,听到“西边”、“怪事”几个字,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深藏的恐惧。他压低了沙哑的嗓子,像是怕被什么听见:
“西边…荒山坳里…是有座破庙…早些年香火断了…邪性!”他干枯的手指神经质地搓着,“十几年前…还有更早…闹过几回…死过好些人!死相…啧啧…”他摇着头,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惨呐!跟被抽干了魂似的…皮包骨…脸上还带着笑!后来…就没人敢去了…都说…那庙里住着…不是人的东西!有时半夜…能看到…绿幽幽、红惨惨的…鬼火…在庙里飘…”
苏黎听得脸色发白,婉儿眼神却更加凝重。这死状…与被阴魂吸干精气神的受害者,何其相似!
当玄风三人带着书和玉佩归来,听完婉儿和苏黎的讲述,线索瞬间串联!
“荒山…破庙…鬼火…死状吻合!”玄风眼中燃烧起锐利的光芒,他拿起那枚阴冷的螭龙玉佩,“而这东西…说不定就是开那‘鬼庙’之门的钥匙!或者说…是身份的证明!”
夕阳如血,将小镇染成一片凄艳的红。六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射在通往西边荒山的尘土路上。
玄风将古书和玉佩贴身收好,目光如炬地望向远处暮霭沉沉的山峦轮廓:“目标,西边荒山破庙!是人是鬼,这次…掀了他的老巢!”
第2章 - 6:废弃寺庙的危机
西行。夕阳将荒草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乌鸦的嘶哑啼叫如同丧钟,在死寂的原野上回荡。越靠近那座荒山,空气越粘稠,带着一股混合着陈年香灰、腐烂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着众人。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从枯草丛、乱石堆的阴影里,死死地钉在他们身上。
废弃寺庙的轮廓在暮色中浮现,如同趴伏在山坳里的一头巨大尸骸。山门半倾,腐朽的木板耷拉着,露出黑洞洞的内里。墙壁被墨绿色的、仿佛吸饱了阴气的藤蔓完全覆盖,藤蔓在微风中缓慢蠕动,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
“邪气…比那鬼宅还重…”清风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震颤,几乎要跳出天池。他脸色凝重如铁。
“呼吸放轻,脚步放慢。里面的‘东西’,等着呢。”玄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后背的旧伤在邪气刺激下隐隐抽痛,他握紧了断剑的剑柄。
踏入山门,一股浓烈的霉烂腐朽味夹杂着尘土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咙发痒。大殿内,残破的佛像东倒西歪,泥胎剥落,露出里面的草筋木骨。空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角在厚厚的灰尘蛛网覆盖下,凝固着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的悲悯。地上散落着泛黄脆裂的经卷和锈蚀的法器,如同被遗弃的骸骨。
死寂。绝对的死寂。
婉儿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清冷的眸子微微眯起。“听…”
极其细微、如同蚊蚋振翅,却又带着一种非人般单调、冰冷的呢喃声,如同地底的阴风,丝丝缕缕地从寺庙深处飘来。是咒语!
众人屏息,循着声音,如同踏着刀锋,穿过破败的殿宇,来到杂草丛生的后院。声音的源头,赫然是一个被半塌砖石掩盖的方形地洞!洞口漆黑,一股比寺庙内更浓烈、更刺骨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流,正源源不断地从洞内涌出!
“在下面。”玄风眼神锐利,取出火折,“嗤啦”一声点燃。昏黄跳动的火苗,在绝对的黑暗前显得如此渺小。
台阶陡峭湿滑,布满青苔。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深渊边缘。空气冰冷粘稠,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水汽。火光勉强照亮脚下,墙壁上凝结的水珠反射着幽光,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下到底部。空间比想象中开阔。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漆黑岩石垒砌的祭坛矗立着。祭坛表面刻满了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符文。上面供奉之物令人头皮发麻:几颗风干发黑的骷髅头空洞地“凝视”着闯入者;数根粗大的、流淌着浑浊油脂的黑蜡烛无声燃烧,发出惨绿的光焰;还有一叠叠写满密密麻麻血色符咒的黄纸,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怨念!
就在众人被这邪异祭坛震慑的瞬间——
“轰!!!
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如同巨兽咬合的闷响!地下室唯一的入口——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自行猛地关闭!紧接着,墙壁上、祭坛周围,数十盏镶嵌在骷髅眼眶或兽首口中的绿色火盆 “噗”地同时燃起!惨绿的光芒瞬间吞噬了玄风手中微弱的火折光亮,将整个地下室映照得如同九幽炼狱!
摇曳的绿光中,地下室的角落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十几个高大的黑影!
他们全身笼罩在宽大的、纯黑无光的袍服中,连头脸都被深深的兜帽阴影覆盖。只有偶尔绿火晃动,才能隐约看到兜帽下那两点毫无温度、如同寒星般的冰冷目光。他们如同从墙壁中生长出来的石像,散发着比地下室的寒意更甚的死寂与压迫。
“擅闯禁地…自寻死路。”一个毫无波澜、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从为首的黑影兜帽下传出,每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献上…祭品…或…成为祭品。”
玄风踏前一步,断剑横在身前,剑尖在绿火下闪着微弱的寒芒:“邪魔歪道,以阴婚害人,藏污纳垢!今日,便是尔等末日!”
“冥顽不灵。”金属摩擦声带着一丝嘲弄。
无需号令!所有黑影如同接到指令的傀儡,瞬间动了!动作快如鬼魅,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没有呐喊,只有衣袂破空和武器出鞘的“铮”鸣!寒光闪烁,刀、剑、奇门短刃,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四面八方攻向六人!攻击角度刁钻狠辣,直取要害!
战斗瞬间爆发!
玄风断剑如电,凭借多年生死搏杀的经验,格挡、闪避、反击,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手臂发麻,后背伤口崩裂!清风罗盘蓝光吞吐,化作无形力场护住身侧,同时牵引绿火中稀薄的阳气化作利刃反击,却被对方黑袍上流转的诡异黑气轻易吞噬!司徒白怒吼着挥舞短刀,刀锋砍在黑影身上,如同砍中浸透油脂的皮革,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难以造成实质伤害!婉儿玉笛急吹,试图以音波干扰,但那冰冷的杀意仿佛隔绝了声音!
苏黎被护在角落,心脏狂跳,每一次刀光剑影都让她窒息。黑影的刀法刁钻、狠辣、毫无生气,如同精确的杀戮机器!人数和力量的绝对压制下,玄风等人险象环生!
“嗤啦!”
一道黑影的刀锋如同毒蛇,突破了司徒白的防御,狠狠划过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袖!剧痛让司徒白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司徒白!”玄风急吼,分神之下,被另一道黑影的掌风扫中肩头,踉跄后退,气血翻腾!
“困兽之斗。”金属摩擦声带着冰冷的宣判。
就在这绝望之际,婉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玉笛离唇,她猛地看向苏黎!无需言语,苏黎瞬间明悟!她颤抖着,却无比迅速地掏出贴身收藏的那枚螭龙玉佩!入手依旧冰凉刺骨!
“试试这个!”苏黎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将玉佩高高举起!
就在玉佩暴露在惨绿火光下的刹那——
“嗡——!!!”
玉佩中心那两点深邃的黑曜石龙睛,骤然爆发出两束灼目、炽烈、如同正午骄阳般的纯白色光芒!光芒如有实质,瞬间刺穿了地下室的浓重邪气和惨绿光焰!整个空间亮如白昼!
“呃啊——!!!”
如同滚油泼雪!所有黑影在被这纯白光芒照射到的瞬间,发出凄厉到非人的惨嚎!他们身上那隔绝攻击的诡异黑气如同遇到克星,剧烈沸腾、消散!宽大的黑袍在光芒中如同燃烧的纸片,迅速变得透明!隐约可见黑袍下扭曲挣扎的、非人的肢体轮廓!
光芒持续爆发!黑影们的惨嚎变成了无声的抽噎,他们的身体从边缘开始瓦解、汽化!如同被投入烈焰的蜡像,在短短几息内,化作十几缕袅袅升腾的青黑烟雾,最终彻底消失在炽白的光芒中!
光芒缓缓收敛。玉佩恢复温润,只是那龙睛中的黑曜石,似乎更加深邃幽暗了。地下室重归惨绿火光的统治,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压迫感已荡然无存。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焦糊味,证明着刚才那恐怖的净化。
“这玉…”玄风捂着剧痛的肩头,震惊地看着苏黎手中的玉佩,“竟有如此破邪之力!”
“暂时的。”婉儿喘息着,脸色苍白,“此物…亦正亦邪,力量根源未明。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迅速扫视四周。在地下室最深处,祭坛的后方,一扇厚重的石门嵌在岩壁中。石门上刻满了扭曲的符号,与玄风怀中那本邪术古籍上的某些印记,如出一辙!
“是它!”玄风掏出古书,快速翻动对照,“符号…能转动!”他强忍伤痛,凑近石门。石门上的符号并非固定,而是如同活字般,镶嵌在可以转动的石盘上!
玄风深吸一口气,凭借记忆和书中残页的线索,手指带着血污,开始小心翼翼地转动那些冰冷的石质符号。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沉重的机械“咔哒”声,在死寂的地下室中格外清晰。
“咔…咔咔…轰隆隆——!”
当最后一个符号归位,沉重的石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地向内开启!一股比地下室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硫磺与檀香混合的诡异气息,从门后狭窄幽深的通道中扑面而来!通道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
而就在这石门开启的瞬间,一阵低沉、单调、毫无感情起伏的诵经念咒声,如同附骨之蛆,从通道深处幽幽传来…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韵律,仿佛在召唤,又仿佛在…等待。
玄风抹去额角的冷汗,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追到底!里面那念咒的…就是正主了!走!”
他举步,第一个踏入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通道。众人紧随其后,身影迅速被深沉的黑暗吞噬。石门在他们身后,发出沉重的叹息,缓缓合拢…
第2章 - 7:真相渐近
通道尽头豁然洞开,一股浓烈得几乎凝固的腥腐气息裹挟着冰冷,沉沉压来。巨大的洞穴在眼前铺展,幽绿与暗紫的光斑如同垂死巨兽的鳞片,在嶙峋洞壁和地面上缓慢蠕动、明灭。光线来源不明,仿佛从石头本身渗出。洞穴中央,一口刻满扭曲符文的巨大石棺如同蛰伏的异兽,棺身随着无声搏动明暗交替。石棺周围,漆黑的火焰无声燃烧,没有热浪,只有深入骨髓的阴寒,发出细微、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石棺旁,一个高大的黑影凝固如雕像。宽大黑袍裹住全身,样式古怪的高帽深深压下,帽檐吞噬面容,只余下深处两点灰烬般的微光,在绝对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粘稠的贪婪。
“你们终于来了。”声音响起的瞬间,洞穴里流动的幽光都似乎为之一滞。那声音干涩、嘶哑,像生锈的钝刀在砂石上反复摩擦,带着非人的空洞回响,仿佛从墓穴最底层的冰冷泥土里渗出,贴着耳膜爬行。
玄风握紧桃木剑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你?”声音在空旷中撞出微弱的回音。
“呵呵……嗬嗬……”黑袍下传来破败风箱般的喘息,“完美的阴婚之局……耗费心血……眼看成熟……却被你们……虫子搅乱……”话语断续湿滑,如毒蛇游弋。
“伤天害理!用活人做局,不怕天打雷劈!”婉儿的声音尖锐,脸色却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天理?”帽檐下灰烬般的光芒亮了些,带着极致嘲弄,“力量……就是天理。这石棺……封印着……让山河倒转的力量……只要揭开……人间……便是我掌中玩物!”最后一个字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厉啸!
话音未落,一连串急促、诡异的咒语倾泻而出!石棺符文瞬间爆发出刺目血光!环绕的黑焰“轰”地窜起数尺,贪婪舔舐空气,洞穴温度骤降冰点。厚重的棺盖剧烈抖动,“咚咚”闷响,如同内部有庞然巨物疯狂撞击牢笼,整个洞穴地面随之震颤!
“不好!他在解封!”玄风嘶声大吼,“阻止他!”
苏黎如箭冲出,短刃寒光乍现!清风桃木剑红光疾闪!婉儿笛音清越,试图穿透咒语!司徒白咬牙挥拳冲上!
“砰!”苏黎撞上一堵无形、冰冷粘稠的橡胶墙壁,踉跄倒退,手臂麻木。清风、司徒白的攻击同样被狠狠弹开。那堵屏障清晰显现,如黑色胶质,吸收、反弹所有力量。
“没用的……”黑袍人的咒语未停,带着残忍戏谑,“这点微末之力……连挠痒……都算不上……”
清风脸色铁青:“邪术屏障!怨念阴气凝成……寻常法子破不开!”绝望如冰水淹没众人。石棺震动加剧,棺盖在刺耳摩擦声中被顶开一道缝隙!更浓烈污秽的腥臭,带着硫磺腐烂味,喷涌而出!缝隙内,一片吸收所有光线的绝对黑暗在涌动!
“呃……”司徒白被气息冲得几欲呕吐。绝望中,玄风脑中电光一闪——地下室!那本破旧的书!
“等等!有办法!”玄风吼着扯下背囊翻找。终于,一本封面磨损的线装书被他掏出。书页在他颤抖手指下哗啦翻动。
“找到了!”玄风声音劈裂,死死盯住书页上一幅朱砂荆棘符咒,“‘至阳之血……以血为引,符咒相融,可破阴邪壁障……’”
“至阳之血?”苏黎声音微颤,目光投向司徒白。
清风眼神复杂看去。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司徒白,如同沉重枷锁。司徒白寒气冲顶,心脏狂跳,喉咙干涩。他后退半步,恐惧如冰藤缠绕四肢。
“司徒白!”玄风低吼如惊雷,“没时间了!”
石棺缝隙在“嘎嘎”声中扩大!缝隙内涌动的黑暗,隐隐凝聚出一只巨大、非人眼眸的冰冷轮廓!那无形的注视,让所有人灵魂冻结!
司徒白猛地一个寒颤,那冰冷注视刺穿了他的恐惧。他看到石棺缝隙中扩张的黑暗,同伴眼中绝望,玄风眼中疯狂。一股滚烫血气冲上头顶!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弥漫,眼神骤然凶狠如困兽。
“妈的!”他嘶吼着朝玄风伸出手臂,紧闭双眼,身体剧烈颤抖,“来!”
玄风眼中不忍一闪即逝,被决绝取代。他飞快抽出一张绘制血色荆棘的符纸,拔出匕首。冰冷刃口在幽光下闪过寒光,压在司徒白食指指尖。
“呃啊!”锋刃切入皮肤的剧痛让司徒白猛抖闷哼。鲜红滚烫的血珠涌出,滴落符纸!
“嗤——!”刺目金光从符纸中心爆开!符纸荆棘图案活了过来,在金光中疯狂扭动生长,发出亿万钢针摩擦的嗡鸣!强大阳罡之气如冲击波扩散,连黑焰都痛苦矮下,“嘶嘶”作响。
“破!”玄风双目圆睁,将那团燃烧金光的符咒,狠狠按向黑色屏障!
“噗——!”如烙铁按进凝固油脂!沉闷爆响!黑色屏障剧烈扭曲波动!金光如烧红利刃狂暴刺入切割!蛛网般裂痕“咔嚓”脆响蔓延!金光从裂缝疯狂透射!
黑袍人的咒语第一次中断!他发出惊怒尖啸:“不——!”枯瘦手指急指屏障。
“轰隆!!!”屏障如黑色琉璃轰然炸裂!碎片尖啸四溅,被金光灼烧成恶臭黑烟消散!混杂阳罡正气与破碎阴邪的冲击波猛地扩散!
黑袍人被狠狠撞在石棺上,闷哼摇晃。玄风等人被气浪推得连连后退。司徒白跌坐在地,捂手喘息,脸色惨白。
屏障消失!石棺如疯狂心脏跳动,棺盖缝隙已裂开一丈宽!缝隙中黑暗粘稠如墨,翻滚着低沉九幽咆哮!黑焰窜起数丈,舔舐洞顶!
“杀!”玄风如野兽咆哮,桃木剑赤芒暴涨,冲向气息紊乱的黑袍人!
清风桃木剑化赤色光幕,直刺后心!苏黎短刃寒芒封向下盘!婉儿笛音急促高亢,如无形利刃刺向精神!司徒白挣扎爬起挥拳!
黑袍人狂怒咆哮!如冤魂尖啸叠加,洞顶簌簌落石!他黑袍无风自动,一股冰冷刺骨、冻结灵魂的阴邪气息爆发!
“蝼蚁……找死!”他双手猛推!无形阴寒巨力如海啸撞中玄风!
“噗!”玄风如遭重锤,鲜血狂喷,倒飞撞壁,眼前发黑。
黑袍人枯爪闪电般扣住清风桃木剑!赤芒黑气“滋滋”腐蚀!清风虎口崩裂,鲜血长流,剑几脱手!
苏黎短刃被黑袍人左脚诡异一踢!“铛!”阴冷劲风撞中刃侧!苏黎手腕剧震,半身麻木,短刃脱手深插石壁!
黑袍人转头,灰烬目光死盯婉儿,张口发出扭曲厉啸!如锈蚀钢锯在灵魂深处拉扯!婉儿笛音骤停!脸色惨白,身体摇晃,嘴角渗血!
“婉儿姐!”司徒白目眦欲裂,挥拳砸向黑袍人后腰!
“滚!”黑袍后摆如铁鞭反卷抽中司徒白手臂!“啪!”脆响!司徒白手臂剧痛麻木,凌空翻转重摔,金星乱冒。
电光石火,黑袍人化解围攻!黑气更浓,灰光疯狂,再次转向震动石棺,枯爪掐动,咒语拔高!石棺缝隙黑暗沸腾,咆哮声迫近!
苏黎挣扎恢复一丝行动力。她摔倒在地,视角贴地。透过灰尘狂舞的黑焰,她死死盯住巨大石棺。棺身符文剧烈闪烁,左下角一小片区域,红光异常暗淡稀薄,连接处有细微裂痕!
“石棺左下角!”苏黎嘶喊变调,用尽力气指向,“符文最弱!打碎它!”
这嘶喊如黑暗中闪电!
挣扎撑身的玄风;震飞武器、手臂剧痛的清风;精神重创、嘴角溢血的婉儿;摔得七荤八素的司徒白——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石棺左下角!
希望!如溺水者最后一根稻草!
“清风!婉儿!随我攻石棺!”玄风嘶吼弹起,不顾胸口剧痛,残存法力灌入桃木剑!赤芒暴涨嗡鸣,他化赤色流光直扑左下符文!
清风眼中决绝,忍痛双手握剑,真言急诵,剑身红芒如烙铁!紧随玄风刺向同处!
婉儿咬破下唇,鲜血染齿,笛子横唇,吹出短促尖锐如金铁摩擦的音符!无形音波后发先至,狠撞符文!
“叮!嗤——!”三道攻击几乎同时命中!
赤芒、红点、音波尖刺——叠加轰击暗淡符文!
“咔嚓!”琉璃破碎!那片符文红光彻底熄灭!一道细长漆黑裂痕如蜈蚣蔓延棺面!
“咔嚓!咔嚓!咔嚓嚓嚓——!”碎裂声爆豆般密集!以裂痕为起点,符文网络连锁崩碎!红光大片熄灭!蛛网般漆黑裂痕急速蔓延!
石棺震动陡然加剧!如垂死巨兽疯狂痉挛!厚重棺盖在刺耳金属扭曲声中,被内部无法想象的巨力猛地向上拱起!
“不——!!!”黑袍人撕心裂肺的尖嚎压过碎裂声!他疯魔般扑向石棺,枯爪死死按住拱起的棺盖!帽檐下灰烬光芒第一次被深渊恐惧吞噬!所有野心化为泡影!
第2章 - 8:余烬与新影
阳光猛烈地砸在皮肤上,带着近乎灼烧的暖意,却丝毫穿不透众人骨缝里渗出的寒意。洞穴深处那黑袍人最后嘶哑的诅咒,像一根淬了毒的冰棱,深深楔入每个人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麻痹的钝痛。暂时的胜利?他们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而虚假的宁静。更庞大、更粘稠的黑暗,正蛰伏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无声地酝酿。
小镇客栈的木板床硌着酸痛的筋骨,简单的洗漱冲不掉满身的硝烟与阴寒之气。几杯粗茶下肚,驱不散心头沉甸甸的阴霾。众人围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说的‘更强大的邪恶力量’……”苏黎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关节泛白,“我们连它在哪,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大海捞针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扫过同伴疲惫的脸。
清风沉默地摩挲着下巴上新添的擦伤,眼神锐利如鹰隼:“那阴婚之局绝非孤立。它是钥匙,是引信……黑袍人耗费心力布下此局,所求必定更大。留意吧,留意这附近……任何一点异常的苗头,死寂的村庄,离奇的疫病,突然消失的人,或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不该出现的东西。”
婉儿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桌上那块温润却带着莫名寒意的玉佩,点了点头:“清风师兄所言极是。还有这个,”她指向那本从地下室深处挖出、封面几乎朽烂的线装书,“以及这玉佩,它们本身或许就是线索。我们需要真正懂行的人。”
玄风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疲惫与不安:“好。兵分两路。我与清风带上书和玉佩,去拜访‘听松先生’。他避世于北山深处,传说中对这些古老邪祟、禁忌之术颇有涉猎,或许能解我们之惑。婉儿、苏黎、司徒白,你们留下,以这客栈为眼,盯紧镇子及周边。任何风吹草动,飞鸽传书,不得延误!”
无人异议。沉重的紧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行动是唯一的解药。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仿佛大地扭曲的肋骨。玄风与清风跋涉了几个时辰,密林的湿气浸透衣衫,带着腐叶与泥土的腥气。终于,在一片被巨大古松环绕的林间空地,一座简陋得近乎原始的茅屋静静伫立。屋顶覆盖厚厚的松针,墙壁是原木捆扎而成,缝隙间爬满深绿的苔藓。屋前一小片药圃,栽种着形态奇诡、颜色妖异的植株,散发着浓郁而混杂的药草气息,其中几味辛辣刺鼻,几味又甜腻得令人作呕。
轻叩柴扉,门轴发出干涩悠长的“吱呀”声。门开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立于门内。他身形清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面容沟壑纵横,写满岁月沧桑。然而那双眼睛,却如古井寒潭,深邃得仿佛能吞噬光线,平静地落在玄风与清风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前辈。”玄风躬身,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和发自内心的敬畏,“叨扰清修。晚辈等身陷诡局,遇大邪祟,特来求教。”他双手奉上那本破旧古籍和那块龙纹玉佩。
老者——听松先生,目光在书册和玉佩上略一流转,并未多言,侧身让两人入内。茅屋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榻,一桌,一炉,几卷竹简散落,空气中弥漫着陈年草药和旧纸张混合的奇异气味。他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则就着从狭小窗棂透入的微光,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物件。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炉膛里偶尔柴禾爆裂的噼啪声。听松先生枯瘦的手指缓慢地抚过古籍封面残留的暗色污渍,又细细摩挲玉佩上每一道细微的刻痕。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凝重,眉头紧锁,仿佛在阅读着某种极其不祥的预言。
“《血祀阴箓》……”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枯叶摩擦,“早已被斥为邪道禁典,焚毁殆尽。此书所载,乃是以活人阴魂为引,聚怨炼煞,最终献祭生魂……只为唤醒沉眠地底的古老魔神。”他指尖点在书页一角模糊的、形似无数扭曲人形环绕一口巨棺的图案上,那里残留着难以言喻的污秽气息。
目光转向玉佩,他的神色更添几分肃杀:“至于此物……‘轮回引’。”他轻轻吐出三个字,却重若千钧,“属于一个早已湮灭于传说、名唤‘往生殿’的古老密教。此教狂悖,妄图篡夺生死之权柄,操弄轮回之轨迹,视众生为祭品,奉行绝对的‘湮灭’之道。其信物重现于世……绝非吉兆。”他将玉佩放在桌上,那温润的玉质在昏暗光线下,龙纹仿佛活了过来,透着一股森然的邪气。
玄风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往生殿?他们……还存在?”
听松先生缓缓摇头,目光投向窗外幽深的松林:“不知。或许早已化为尘土,或许……只是潜得更深。岁月能埋葬许多,但执念与邪欲,往往比磐石更坚。你们所破之局,黑袍人临灭之言……只怕皆与此教脱不了干系。那‘更强大的邪恶’,恐非单一魔神,而是某种……扭曲的规则,一个酝酿千年的诅咒正在复苏。”他收回目光,深深地看着玄风与清风,那眼神带着悲悯与沉重的警告,“前路凶险,远超尔等所想。谨慎,再谨慎。”
带着听松先生沉重如山的警告和心头更添的阴霾,玄风与清风几乎是跑着下山的。刚踏入小镇客栈门槛,一只灰扑扑的信鸽便扑棱着翅膀落在玄风肩头。拆开婉儿字迹潦草的短笺,寥寥数语却如冷水浇头:东郊荒村,夜半鬼哭,异光频现,速归!
风尘未洗,五人再次聚首。无需多言,那废弃村庄的名字如同不祥的烙印刻在心头。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他们踏上了通往东郊的荒径。
荒村在暮色四合中显现,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断壁残垣无声矗立,黑洞洞的门窗像是被挖空的眼窝,贪婪地吞噬着最后的天光。枯黄的蒿草疯长,高过人头,在微风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暗中抓挠。死寂。绝对的死寂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虫鸣鸟叫都绝迹了。
刚踏入村口,那声音就来了。
呜咽……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不似人声,更非兽吼,像是有无数破碎的喉咙在极致的痛苦中强行挤压出的悲鸣,丝丝缕缕,钻入耳道,直刺脑髓。它并非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在破败的屋舍间、在扭曲的树影里、在脚下龟裂的泥土缝隙中……无处不在,阴魂不散。众人的神经瞬间绷紧如满弓之弦,背脊爬满冰冷的汗珠。玄风打了个手势,所有人屏息凝神,循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呜咽,一步步挪向村庄中心。
一座坍塌了大半的庙宇,如同垂死的巨兽匍匐在荒草之中。残存的半扇庙门歪斜地敞开着,里面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幽绿色光芒,忽明忽灭,如同垂死萤火虫的喘息。那勾魂摄魄的哭声,正是从这破庙深处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像是陈年香灰混合着腐烂的油脂,又隐隐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粘稠地糊在鼻腔和喉咙深处,令人作呕。
“小心。”玄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那呜咽声淹没。他率先侧身,贴着冰冷粗糙、布满苔藓的残壁,滑入庙门之内。
庙内空间不大,残破的神像早已面目全非,倒伏在地,碎裂成块。正对着庙门的神坛上,却诡异地摆放着一个物件——那并非香炉或供器。它约莫人头大小,材质非金非石,漆黑如墨,表面布满无数细密、扭曲、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的符文。那些符文正散发着时强时弱的幽绿光芒,正是光源所在。而那股令人心胆俱裂的悲泣呜咽,正是从这漆黑器物的内部挤压出来,在空旷破败的庙堂里反复回荡、叠加,形成一种足以逼疯常人的精神污染!
婉儿强忍着脑中针扎般的剧痛和翻腾的恶心感,小心翼翼地靠近神坛,试图看清那器物上符文的细节。就在她目光聚焦的刹那——
呜咽声,戛然而止!
死寂。比刚才更可怕的、真空般的死寂瞬间降临!
“嗤啦——!”
一道粘稠如沥青、边缘却翻滚着墨绿色磷光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那漆黑器物的顶部孔洞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带着刺骨的阴风和浓烈的腐臭味,直扑婉儿面门!
“婉儿!”苏黎惊呼。
婉儿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将一直紧握在手的竹笛横在唇边,气息狂涌,吹出几个不成调、却尖锐刺耳到极点的音符!
“呜——嗡!”
笛声化作一道半透明的、剧烈震荡的音波屏障,险之又险地挡在身前!
“嘭!”
黑影狠狠撞在音障之上!如同重锤砸中败革!音障剧烈扭曲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让婉儿喉头一甜,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那黑影被音波所阻,发出一声饱含怨毒与暴怒的尖利嘶嚎,形体在半空中猛地一滞,瞬间膨胀、凝实!
它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身躯由不断翻滚的浓稠黑烟构成,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形轮廓,却又布满了非人的、尖锐的骨刺凸起。没有清晰的面目,只有两点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空洞,死死“盯”着婉儿。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寒煞气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庙宇内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墙壁、地面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黑色冰晶!它的存在本身,就带来绝望的窒息感。
“动手!”玄风暴喝,桃木剑赤芒再现,率先斩出一道灼热的剑气!清风符咒脱手,化作金光火网罩向恶鬼!苏黎短刃寒光闪烁,直刺其烟雾缭绕的核心!司徒白也怒吼着挥拳砸去!
然而,攻击如泥牛入海!
桃木剑的赤芒斩入黑烟,如同热刀切进冻油,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黑烟翻滚,瞬间弥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焦痕!清风的火网被恶鬼利爪般的前肢轻易撕碎,火星四溅!苏黎的短刃刺入烟雾,却感觉像是刺进了粘稠的胶泥,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几乎让她脱手!司徒白的拳头更是直接穿透了烟雾,毫无着力之处,反而被一股阴寒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发麻!
恶鬼发出桀桀怪笑,仿佛嘲笑他们的徒劳。它利爪一挥,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冰锥凭空生成,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向众人!众人狼狈闪避,冰锥擦身而过,狠狠钉在残破的墙壁和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坑,坑壁覆盖着迅速蔓延的黑色冰霜!
玄风被一道冰锥擦过肩头,刺骨的阴寒瞬间侵入,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他背靠着一面相对完好的墙壁,剧烈喘息,目光焦急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就在这生死线的危急关头,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墙壁上,被恶鬼冰锥震落大片灰尘后显露出的痕迹!
那不是壁画,也不是装饰。是字!是用一种暗红近黑的颜料,以一种疯狂、绝望的笔触,深深抓刻进墙体的文字!字迹扭曲凌乱,布满整个墙面,透着一种濒死者的癫狂与警示!
“看墙!”玄风用尽全力嘶吼,声音在恶鬼的尖啸和打斗声中显得微弱,却如惊雷炸响在同伴耳畔。
激斗中的清风、苏黎、司徒白下意识地瞥向墙壁,婉儿也强撑着再次逼退恶鬼的一次扑击,抽空看去。
那些文字极其古老晦涩,但玄风曾在古籍中见过类似的残篇!他一边狼狈地躲避恶鬼的攻击,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辨认、拼凑着墙上的信息,破碎的句子在他脑中急速重组:
“……秽物……聚怨所生……形无定……击其……魄门(一个扭曲的符号,指向恶鬼后腰某处)……以阳破煞……震其……灵枢(指向恶鬼头顶一处不断闪烁的幽绿光点)……三击……可散……”
“后腰!头顶光点!合力!三击!”玄风用尽肺腑之力,吼出关键的破敌之法!
希望的火光在绝望的深渊里骤然点亮!
“清风!随我攻其后心魄门!”玄风强提法力,不顾肩头麻木,桃木剑赤芒再炽!
“明白!”清风瞬间领会,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符箓上,符箓金光大盛,他身形急转,绕向恶鬼身后!
苏黎眼神一厉,不再攻击虚无的烟雾核心,短刃化作一道银线,直刺恶鬼后腰那处隐隐波动、仿佛能量节点的位置!
“司徒白,助我!”婉儿笛音陡变,不再防御,而是凝聚成一道尖锐无比、肉眼可见的螺旋音锥,目标直指恶鬼头顶那闪烁不定的幽绿光点——灵枢!
司徒白心领神会,怒吼一声,全身仅存的力气灌注双臂,猛地将脚边一块沉重的断碑残骸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婉儿音锥所指的方向狠狠投掷过去!
四道攻击,几乎在同一刹那,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苏黎的短刃带着破邪之力,狠狠刺入恶鬼后腰的“魄门”!如同扎破了一个充满瘴气的脓包!
“嗷——!”恶鬼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庞大的烟雾身躯剧烈痉挛!
清风的破邪金符紧随其后,狠狠印在苏黎短刃刺入之处!“轰!”金光爆闪,如同在它体内点燃了一颗小型太阳!
与此同时,婉儿凝聚全部精神力量的螺旋音锥,与司徒白投掷的、裹挟着蛮力与阳刚气息的断碑残骸,一前一后,几乎不分先后地轰击在恶鬼头顶那幽绿的“灵枢”之上!
“噗嗤!”
“咔嚓!”
两种截然不同的破碎声叠加响起!
那幽绿的灵枢如同脆弱的琉璃,在音锥的震荡与断碑的物理轰击下,瞬间爆裂开来,化作点点惨绿的磷火四散飞溅!
恶鬼的惨嚎达到了顶点,随即戛然而止!它庞大的、由浓烟构成的身躯猛地向内塌陷、收缩,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紧!无数扭曲痛苦的人脸虚影在翻滚的黑烟中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尖啸!最终,伴随着一声如同无数气泡破裂的沉闷声响,整个恶鬼的身躯轰然爆散!
粘稠冰冷的黑烟如同墨汁泼洒,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溅落在四周的地面和墙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缕缕刺鼻的青烟。原地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印痕,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深入骨髓的阴寒。
庙宇内死寂一片,只有众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汗水混合着尘土,从额角滑落。
玄风拄着桃木剑,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地上那迅速变淡的焦痕和墙壁上残留的疯狂血字。听松先生的警告、黑袍人的诅咒、这荒村里莫名出现的聚怨之器与守护恶鬼……碎片在脑中旋转,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
废弃村庄的小小危机解除了?或许。但这不过是巨大蛛网上,一根微不足道的颤动之丝。那名为“往生殿”的古老阴影,那被称作“诅咒”的无形之物,它们真正的獠牙,究竟藏在何处?下一次,又会以怎样恐怖的姿态降临?
谜团非但未曾解开,反而如同这庙宇中弥漫的焦臭与寒意,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地包裹了他们。前路,只有更浓的未知黑暗。
第2章 - 9:深陷泥潭
恶鬼爆散留下的焦黑印痕在残破的庙宇地面上缓缓蒸腾着刺鼻的青烟,混杂着油脂腐败与阴魂溃散的恶臭,顽固地弥漫在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那令人心胆俱裂的呜咽声消失了,但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死寂取而代之,仿佛整座荒村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玄风的目光,死死锁在神坛上那个漆黑如墨的器具上。它静静地立在那里,表面那些细密扭曲的符文依旧散发着微弱、却令人极度不安的幽绿光芒,如同无数只沉睡的毒虫眼睛。刚才那撕裂空间的恶鬼,正是从它内部钻出。这东西,绝不仅仅是召唤邪物的媒介。
“这东西……”玄风的声音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忍着指尖传来的冰冷刺骨感,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非金非石的沉重器物。入手沉甸,触感既不像金属的冷硬,也不像石头的粗糙,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润,如同包裹着凝固油脂的骨头。符文在掌心幽光流转,仿佛活物般在皮肤下游动,传递着一种古老、污秽、饱含恶意的脉动。“……恐怕是钥匙。”他盯着那蠕动的光纹,牙关紧咬,“开启此地更深秘密的钥匙。”
话音未落——
“轰隆隆隆……!”
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痉挛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沉闷痛苦的咆哮!整座破庙如同狂风中的朽木危楼,疯狂地摇晃、呻吟!头顶腐朽的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脆响,大块大块沾满蛛网尘土的泥灰和碎石,如同暴雨般簌簌砸落!墙壁上那些刚刚显露的疯狂血字被震得剥落,石块纷纷崩裂、滚下!
“地要塌了!”司徒白惊恐地吼叫,脚下不稳,一个趔趄。
“抓牢!”清风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撕开裂帛!他猛地扑向一根相对完好的立柱,双臂死死环抱!
玄风只觉得脚下一空!不是错觉!神坛前方的地面,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塌陷、撕裂!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足有丈许的漆黑巨洞凭空出现!洞内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浓稠如墨汁的雾气,散发出比恶鬼更浓郁百倍的阴寒和死亡气息!
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猛地从洞口爆发!如同无数冰冷的、滑腻的触手,死死缠住每个人的脚踝、腰身,疯狂地将他们拖向那深渊巨口!
“呃啊——!”苏黎离洞口最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尖叫着被拖向边缘!她双手死命抠住地面龟裂的石缝,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淋漓!
“苏黎!”婉儿离她最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抓住她的手臂!两人一起被那巨大的力量拖拽着滑向黑洞边缘!碎石尘土打在脸上生疼。
玄风一手死死攥着那冰冷的器具,另一手猛地抓住旁边一张倾倒的供桌残腿!木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断裂!清风抱着柱子,身体也被吸力拉扯得悬空,双脚离地!司徒白则死死抱住一块嵌入地面的巨大神像基座断石,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
吸力越来越大,冰冷刺骨的阴风从洞底呼啸而上,卷起碎石尘土,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那翻滚的墨色浓雾中,似乎有无数扭曲痛苦的影子在无声地尖啸、挣扎!
“撑……撑不住了!”司徒白抱着断石的手臂肌肉疯狂颤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咻——!”
一道快得只剩下残影的狭长黑影,如同从地狱射出的毒箭,猛地从翻滚的墨色浓雾中激射而出!目标直指正全力与吸力抗衡、手中还紧握着漆黑器具的玄风!
那东西速度太快!裹挟的阴风甚至压过了洞口的呼啸!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野兽腥臊与尸腐混合的恶臭!
玄风全身汗毛倒竖!生死一线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他抓着供桌腿的手猛地一松,身体借着吸力向下沉坠的瞬间,另一只手中的桃木剑已本能地向上撩起!赤红色的破邪光芒在剑身疯狂凝聚!
“铛——!!!”
刺耳到几乎撕裂耳膜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火星在幽暗的庙宇中四溅!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剑身传来,玄风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虎口崩裂!他闷哼一声,身体被这股巨力狠狠砸向旁边半塌的墙壁,“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那偷袭的黑影也被桃木剑蕴含的纯阳之力震得倒飞出去,凌空一个灵巧到诡异的翻转,稳稳落在黑洞边缘一块凸起的断石上。
幽绿与暗紫交织的微光下,它的身形彻底暴露。
那是一只狐狸。体型却大得惊人,几乎赶得上成年的豹子!浑身覆盖着油亮如黑缎的长毛,在微弱光线下流淌着不祥的光泽。尖长的吻部龇出森白锐利的獠牙,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石头上腐蚀出缕缕青烟。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狭长上挑,瞳孔并非兽类的竖瞳,而是两团燃烧跳跃、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鬼火!那目光中充满了人性化的怨毒、狡诈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嗜血欲望。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邪黑气如同火焰般在它周身升腾翻滚,将它脚下的断石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妖狐!”清风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等邪气……绝非寻常精怪!”
“又是‘往生殿’的爪牙!”玄风挣扎着从尘土中撑起身体,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死死盯着那只鬼火红瞳的黑狐。他手中的漆黑器物依旧冰冷,却隐隐传来一丝异样的悸动,仿佛与这妖狐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嗷呜——!”黑狐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狐类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被桃木剑伤到的愤怒!它后腿猛地一蹬,脚下的断石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庞大的黑色身躯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再次扑向玄风!这一次,它的目标赫然是玄风手中紧握的漆黑器具!
它的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直取玄风持器的手腕!血红的鬼火双瞳在幽暗中拉出两道妖异的红线!
“拦住它!”玄风厉喝,身体急退,同时桃木剑横斩,赤芒如匹练般扫出!
清风反应极快,数张符箓脱手而出,化作数道金光锁链,缠绕向黑狐腰腹!苏黎强忍着脚踝被吸力撕扯的剧痛,甩手掷出三枚淬了雄鸡血的透骨钉,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黑狐的眼睛和咽喉!婉儿笛音再起,尖锐的音波试图干扰其心神!司徒白怒吼着,搬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狠狠砸向黑狐的落脚点!
然而,这黑狐的狡诈与灵动远超想象!
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竟能做出不可思议的扭动,如同没有骨头的阴影!清风的金光锁链仅仅擦着它的皮毛掠过,灼烧出几缕焦臭的青烟!苏黎的透骨钉被它利爪挥舞间“叮叮当当”地格飞!婉儿的笛音让它血红的瞳孔闪过一丝烦躁的波动,动作却丝毫未停!司徒白砸下的巨石只轰碎了它留在原地的残影!
黑狐的真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玄风左侧,避开桃木剑的斩击,一只覆盖着黑气、锋利如刀的爪子,带着撕裂皮肉的恶风,狠狠掏向玄风的心口!另一爪则悄无声息地抓向他握着漆黑器具的手腕!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玄风瞳孔骤缩!桃木剑回防已然不及!他只能猛地侧身,将肩膀迎向掏心的利爪,同时手腕竭力翻转,试图避开夺器的一击!
“嗤啦!”利爪撕裂布帛和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玄风左肩瞬间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飙射!同时手腕一阵剧痛,那漆黑冰冷的器物几乎脱手!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器物攥紧,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飞跌!
“玄风!”众人惊呼。
黑狐眼中血光大盛,一击得手,毫不留情,身形如跗骨之蛆般紧随玄风倒飞的身影,张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腥臭的涎液滴落,直咬向他的咽喉!要将猎物连同那器物一起吞噬!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
“呜——嗡——!”
一道凝聚了婉儿全部精神与法力的、前所未有的尖锐笛音,如同无形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向黑狐身后那条高高扬起、如同指挥棒般灵活摆动、且凝聚着最浓郁黑气的——尾巴根部!
那笛音并非实体,却带着强大的精神冲击和破邪震荡!黑狐所有动作猛地一僵!血红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极致的痛苦和惊愕!它那条如同力量源泉、指挥着全身邪气的尾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凝聚的黑气轰然溃散!尾巴根部甚至爆开一小团粘稠的黑血!
“嗷——!!!”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从黑狐喉咙里迸发出来!它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瞬间失去了平衡和力量,扑击的动作完全变形,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跄歪斜!
就是现在!
玄风眼中爆发出狠厉的凶光!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被强烈的求生意志和愤怒瞬间压过!他身体还在向后飞跌,却借着这股势头,将全身残余的法力、所有的重量、所有的恨意,尽数灌注到紧握的桃木剑中!剑身赤红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刺目,仿佛握着一截烧红的烙铁!
“孽畜!受死!”
他怒吼着,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借助腰腹力量,将桃木剑化作一道贯日的赤色长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黑狐因剧痛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剧烈起伏的侧腹心脏位置——狠狠捅了进去!
“噗嗤——!”
利器刺入血肉、穿透骨骼的闷响,在死寂的庙宇中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桃木剑上狂暴的纯阳破邪之力,如同滚烫的岩浆注入寒冰!黑狐的身体猛地弓起,僵硬在半空!它血红的瞳孔骤然放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凝固的痛苦!周身翻滚的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疯狂地、不受控制地从七窍和伤口中喷涌而出!
“嗬……嗬……”黑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着,血红的鬼火双瞳死死瞪着玄风,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但它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
玄风落地,踉跄一步站稳,双手死死握住剑柄,又猛地向前一送!剑身尽没!
“嗷——!”黑狐最后发出一声短促、绝望的哀鸣。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点燃的黑色油脂,剧烈地扭曲、收缩,最终“嘭”的一声,炸成一团浓稠粘腻、散发着强烈腐蚀恶臭的黑烟!烟尘迅速消散,原地只留下一小滩不断冒着气泡、如同强酸般的污秽黑水和几根断裂的、焦黑的兽骨。
庙宇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如牛喘的呼吸声、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声,以及……那洞口依旧在翻滚、散发着恐怖吸力的墨色浓雾!
玄风拄着桃木剑,左肩伤口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身子,脸色因失血而惨白。他剧烈地喘息着,目光却死死盯着手中那依旧冰冷、符文幽光闪烁的漆黑器具。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他混乱的脑海——这引发黑洞的器物,或许也能将其关闭?墙上那些疯狂的血字,除了恶鬼的弱点,是否也隐藏着操控此物的法门?方才战斗时惊鸿一瞥的几个扭曲字符,如同烙印般浮现在眼前!
他来不及细想,那洞口的吸力似乎因为黑狐的死亡而减弱了一丝,但依旧致命!苏黎和婉儿还死死抠在边缘,随时可能被拖下去!
“帮我……争取……三息!”玄风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猛地将桃木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双手举起那沉重的漆黑器物,冰冷刺骨的感觉直透骨髓。他强迫自己集中几乎涣散的精神,回忆着墙上那几个扭曲、癫狂的字符所代表的音节,口中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几个古老、拗口、充满不祥意味的音节:
“*@#¥%……&*!”
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打在他自己的神魂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口鼻中溢出血丝!
随着这艰涩咒语的念出,他手中的漆黑器物猛地一颤!表面那些蠕动的幽绿符文瞬间光芒大盛!一股冰冷、狂暴、却又受他意念勉强牵引的力量从器物中汹涌而出!他咬紧牙关,将这股力量强行引导,将器物的开口,对准了下方翻滚着死亡气息的黑洞!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虚空的惨绿色光柱,猛地从器物开口处喷射而出!如同审判之矛,狠狠贯入那翻滚的墨色浓雾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滋啦”声,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了冰封万载的寒冰上!那翻滚的墨色浓雾被惨绿光柱击中的区域,瞬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收缩!强大的吸力猛地一滞!
洞口边缘的空间开始扭曲、模糊,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揉捏!构成黑洞边缘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空间裂痕,在惨绿光芒的照射下,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开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内弥合!
吸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那令人绝望的拖拽感迅速消失!
“快!拉她们上来!”清风第一个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扑向黑洞边缘,抓住苏黎和婉儿的手臂,司徒白也踉跄着冲过去帮忙。三人合力,终于将几乎脱力的两人从鬼门关边缘拖了回来。
当最后一丝墨色浓雾被强行压回地底,当最后一道空间裂痕在惨绿光芒中彻底弥合,那深不见底的黑洞终于彻底消失。地面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碎石和那个焦黑的印痕。
惨绿色的光柱骤然熄灭。玄风手中的漆黑器物“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表面的符文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他身体一晃,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清风一把扶住。
劫后余生,没有欢呼,只有一片死寂的喘息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庙宇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臭、狐臊、还有那黑洞留下的、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阴冷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味道。
“走……离开这里……”玄风靠在清风身上,声音微弱,但目光扫过庙外死寂的荒村深处,“这村子……是口活棺材……秘密……还在更里面……”他挣扎着想站直,左肩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你的伤……”婉儿看着玄风肩头血肉模糊的伤口和惨白的脸色,满是担忧。
“死不了。”玄风咬着牙,扯下衣襟一角,示意清风帮他早草包扎止血。那深入骨髓的阴寒邪气依旧在伤口处盘踞,带来阵阵麻木和刺痛,但现在顾不上了。他弯腰,忍着眩晕,再次捡起地上那冰冷死寂的漆黑器物。这东西,是唯一的线索。
众人互相搀扶着,带着满身的血污、尘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踉跄着走出这座吞噬生命的破庙。外面,荒村依旧死寂。夕阳早已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迅速吞噬了断壁残垣的轮廓。风穿过空荡的窗洞和倾颓的屋脊,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呜呜”声。
他们沿着来时依稀可辨、如今却几乎被荒草彻底淹没的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腐殖土和破碎的瓦砾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黑暗中,那些黑洞洞的门窗仿佛变成了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苏黎手中的火折子只能照亮脚下丈许之地,摇曳的火光将众人扭曲拉长的影子投射在残破的墙壁上,如同幢幢鬼影随行。
死寂中,另一种声音,毫无征兆地渗了进来。
起初极低微,如同蚊蚋振翅,又似耳鸣。但很快,它就变得清晰、连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死寂的荒村废墟中回荡、叠加。
诵经声。
不是寺庙里那种平和悠扬的梵呗,而是低沉、单调、充满了机械般的麻木与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冰冷虔诚。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声音的来源,就在前方——一座在荒村中显得相对完整、却依旧透出沉沉死气的青砖大宅。
那宅子如同盘踞在黑暗中的巨兽,两扇厚重的黑漆木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烛光。诵经声正是从那门缝里,如同粘稠的毒液般,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渗入这无边的黑暗。
众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一种比面对恶鬼和妖狐时更强烈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那声音本身,就带着一种侵蚀理智的诡异力量。
“就是那里了……”玄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那低沉的诵经声淹没。他推开清风搀扶的手,示意自己还能走。他拔出插在地上的桃木剑,剑身残留的赤芒在黑暗中微弱却坚定。他深吸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和荒村的腐败气息冲入鼻腔,反而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
他第一个,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贴向那扇透着不祥烛光的虚掩大门。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点上。门缝里透出的光,映亮了他半边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仿佛浸透了无数绝望的黑漆木门。
轻轻一推。
“吱——呀——”
干涩悠长的门轴转动声,在死寂的荒村和那低沉的诵经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门扉。
第2章 - 10:终局之始
日记粗糙的纸页紧贴着玄风的胸口,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不断灼烫着他的皮肤。每一次深入这座被诅咒的村庄,空气都变得更加凝滞、污浊。腐败的甜腥与泥土的霉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浓稠得几乎无法呼吸。黑暗中,并非空无一物。无数道冰冷、粘稠的“视线”从坍塌的窗洞后、疯长的荒草丛深处、甚至是脚下龟裂的泥土缝隙里投射出来,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吸附在他们背上,监视着每一步移动。日记中那潦草癫狂的字迹,如同浸透了鲜血的藤蔓,缠绕着玄风的思绪,最终指向一个地方——村庄的心脏,一处被遗忘的、禁忌的封印之地。
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只有疯长的、带着倒刺的荆棘和扭曲盘结的枯藤,在嶙峋的乱石与倾颓的屋基间铺成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腐水在低洼处积蓄,表面浮着一层油腻的、五彩斑斓的虹膜,散发着刺鼻的恶臭。死寂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无处不在,是虫豸在枯骨上爬行?还是某种更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泥土下蠕动?他们遭遇了飘忽不定、发出凄厉尖啸的磷火鬼影,被司徒白怒吼着用厚背大刀劈散;撞上了双眼猩红、涎水腐蚀着岩石、筋肉扭曲膨胀的腐化山魈,被清风以罗盘引下的北斗星光灼烧成焦炭;更有无形的怨念冲击,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神智,被婉儿清越的笛音艰难地荡开。每一次击退,都耗损着他们本已不多的体力,在血肉与精神上刻下新的伤痕。苏黎的匕首卷了刃,婉儿的笛管上沾满汗水和唇角的血丝,司徒白的手臂肌肉因过度挥砍而痉挛,清风的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次掐诀都带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
终于,拨开一片如同巨大肋骨般交错、布满黏腻苔藓的枯死古树残骸,禁地的入口,如同深渊巨口,豁然洞开在他们面前。
一座巨大的石门,沉默地嵌在嶙峋的山体之中。它非金非石,材质似玉似骨,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凝固了万年污血的暗沉色泽。门面上,刻满了无数扭曲、蠕动、仿佛拥有生命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无数条被剥了皮的毒蛇,在门面上缓慢地游弋、纠缠,散发着幽幽的、令人骨髓冻结的惨绿光芒。光芒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却直抵灵魂深处的呻吟,仿佛门后镇压着亿万沉沦的怨魂在无声哀嚎。仅仅是站在门前,一股源自洪荒的、纯粹的邪恶威压便如同实质的山峦,沉沉压在每个人的肩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这封印……”清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着,发出濒临碎裂的嗡鸣,“……是活的!它在排斥一切生者!”
玄风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些蠕动的符文上。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刺痛着他的神经——庙宇墙壁上的癫狂血字,地下室古籍中那些禁忌的篇章,甚至手中那冰冷死寂的器物上残留的纹路……它们在眼前这些游弋的符文上找到了扭曲的映射!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非金非石的漆黑器物,入手依旧冰冷刺骨,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他将器物靠近石门,器物表面的符文竟也微微亮起,与石门上的惨绿光芒产生了某种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共鸣!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指尖小心翼翼地沿着器物上符文的脉络移动,目光在石门上游弋的符文与器物之间急速比对。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形——这器物,或许就是开启这地狱之门的钥匙!他集中全部心神,回忆着古籍中晦涩的咒语片段,口中开始艰涩地吐出几个古老、扭曲、饱含亵渎意味的音节:
“*&%¥#……”
咒语出口的瞬间,石门上的符文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紧接着,它们如同受惊的毒蛇群,疯狂地加速蠕动、扭曲!惨绿的光芒骤然暴涨,将整个禁地入口映照得一片妖异!石门本身,开始发出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隆隆”声,微微震颤起来!
“有反应了!”苏黎低呼,声音里却毫无欣喜,只有更深的寒意。
就在玄风全神贯注于破解符文、念诵咒语的紧要关头——
“呜——!”
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风中带着浓烈的硫磺与腐尸的恶臭,温度骤降,地面瞬间凝结起一层薄薄的黑霜!无数道漆黑的、如同浓墨泼洒的影子,从坍塌的墙壁后、从枯树的空洞里、甚至从脚下的阴影中猛地“流”了出来!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不断翻滚、拉伸的粘稠沥青,边缘闪烁着幽绿的磷火,发出尖锐、重叠、仿佛无数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鸣叫!它们汇聚成一股污秽的洪流,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朝着专注的玄风和护在他周围的同伴们猛扑过来!
“护住玄风!”婉儿尖啸出声,竹笛瞬间横在唇边!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尽数灌注!清越的笛音骤然拔高,化作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剧烈震荡的淡金色音波涟漪,猛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堤坝,狠狠撞向那汹涌而来的黑影洪流!
“噗噗噗噗——!”
最前排的黑影撞在音波屏障上,如同滚油泼雪,发出密集的爆裂声,瞬间溃散成缕缕黑烟!但更多的黑影前仆后继,疯狂地冲击着!婉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身体剧烈摇晃,嘴角鲜血溢出,笛音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杀!”司徒白双目赤红,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他怒吼着,厚背大刀卷起一片凄厉的刀风,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狠狠劈入黑影群中!刀锋过处,黑烟溃散,但黑影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无穷无尽!他很快被淹没,只能怒吼着疯狂劈砍,刀身与黑影碰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每一次都带走一片粘稠的黑暗!
清风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疯狂旋转的罗盘上!罗盘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白色星芒!“北斗诛邪,星落如雨!”他厉声喝道,罗盘脱手飞出,悬于半空!数道凝练如实质的星光利剑,如同天罚般轰然落下,狠狠刺入黑影最密集的区域!被星芒刺中的黑影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瞬间化为飞灰!但罗盘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苏黎的身影在黑影的缝隙间如同鬼魅般穿梭,她放弃了匕首,双手指缝间夹满了淬炼过朱砂、雄鸡血的细密银针!每一次闪身,银针便如同暴雨梨花般激射而出,精准地钉入黑影核心那点幽绿的磷火!“嗤嗤”的腐蚀声中,被命中的黑影动作骤然僵直,随即溃散!她的动作快到了极致,却也险象环生,几道黑影的利爪擦着她的衣角掠过,留下焦黑的痕迹!
“快!玄风!”清风嘶吼着,声音在黑影的尖啸和战斗的轰鸣中几不可闻。
玄风的心神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小舟!婉儿的笛音如同垂死的天鹅哀鸣,司徒白和清风的怒吼带着濒临极限的疲惫,苏黎每一次闪避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强迫自己将所有杂念摒除,眼中只剩下石门上游弋的符文和手中冰冷的器物!咒语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每一个音节都如同重锤砸在他自己的神魂上,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石门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些蠕动的符文在惨绿光芒中,似乎开始按照某种既定的轨迹移动、组合!门缝处,一丝比墨更浓、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正在艰难地……向外渗透!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源自亘古的邪恶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第一次向人间露出了它的一丝吐息!
“成了!”玄风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他猛地将最后一段咒语吼出!同时,将手中的漆黑器物,狠狠按向石门中心一个刚刚凝聚成形的、如同眼睛般的诡异符文!
“轰——!!!”
仿佛九幽地狱之门被强行撞开!石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那些游弋的符文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瞎人眼的惨绿强光!沉重的石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地、不可逆转地向内洞开!
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汁般的黑暗洪流,混合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阴寒和硫磺、腐肉、血腥混合的恶臭,如同溃堤的冥河之水,猛地从门内奔涌而出!冲击波将门口苦苦支撑的众人瞬间掀飞!
“呃啊!”众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摔去,重重砸在碎石瓦砾之中,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就在这天地色变的瞬间!
“桀桀桀桀……终于……等到了!”
一个如同夜枭啼哭、又似金铁摩擦的刺耳笑声,穿透了石门开启的轰鸣和黑暗洪流的咆哮,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狂喜和极致的残忍!
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同从门内涌出的黑暗本身凝聚而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开的巨大石门之前。正是之前逃脱的黑袍首领!他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浓郁的、仿佛燃烧着墨色火焰的黑气在他周身翻滚升腾,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恐怖!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剑身狭长,通体漆黑,剑脊上流淌着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血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和强大的魔力波动。仅仅是剑刃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着。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玄风等人,帽檐下的阴影里,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闪烁着,如同地狱的灯塔。
“愚蠢的虫子们!你们以为破坏了我小小的‘阴婚之局’,就能阻止‘往生殿’的荣光重现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嘲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骨髓,“你们费尽心机打开的,不是生路……而是你们自己的坟墓!是迎接‘湮灭之主’重临人间的圣门!”
他缓缓抬起手中那柄流淌着血纹的黑剑,剑尖直指玄风,浓郁的杀气几乎凝固了空气:“为了感谢你们这最后的‘贡献’,就用你们的鲜血和灵魂,作为迎接吾主降临的第一份祭品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未动,手中黑剑只是随意地向前一划!
“嗤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空间的漆黑剑气,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带着灭绝一切生机的死寂与冰寒,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朝着刚刚挣扎着爬起的玄风当头斩落!剑气所过之处,连空气中弥漫的黑暗洪流都被瞬间湮灭!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玄风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无数次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本能!他猛地将手中那刚刚开启石门的漆黑器物挡在身前,同时身体拼命向后翻滚!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神魂的恐怖爆鸣!
漆黑剑气狠狠斩在器物之上!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传来!玄风只觉得双臂瞬间失去了知觉,虎口彻底崩裂,鲜血狂涌!那坚硬无比的漆黑器物表面,竟被斩出了一道深深的、闪烁着诡异黑芒的裂痕!器物脱手飞出!玄风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块巨大的断碑之上!
“玄风!”众人惊骇欲绝!
黑袍首领发出更加得意的狂笑:“垂死挣扎!螳臂当车!”他身形一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倒地的玄风上方,手中流淌着血纹的黑剑高高举起,剑尖凝聚起一点深邃到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那点黑暗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眼看那毁灭之剑就要落下!
“轰隆隆——!!!”
石门之内,猛地爆发出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咆哮!那咆哮声蕴含着无法想象的暴戾、饥饿与毁灭一切的欲望!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石门周围的岩石如同朽木般纷纷崩裂、塌陷!
一只难以形容的巨爪,猛地从门内那片粘稠的黑暗中探了出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那是由无数扭曲、痛苦、哀嚎着的惨白人脸,在粘稠的、翻滚沸腾的黑暗能量中强行挤压、融合而成的恐怖造物!每一张人脸都栩栩如生,表情定格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之中,嘴巴无声地张大到撕裂的极限!巨爪的轮廓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腐烂兽爪,指尖是尖锐的、由凝固的怨毒和黑暗能量构成的黑色骨刺!巨爪之上,燃烧着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火焰!
仅仅是这只巨爪的出现,就让整个禁地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连那不可一世的黑袍首领,动作都出现了一丝迟滞,猩红的眼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本能的敬畏和狂热的期待!
“吾主……吾主苏醒了!”他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高举的黑剑都忘了落下。
那只由痛苦人脸和黑暗能量构成的巨爪,带着碾碎山岳的恐怖威势,缓缓抬起,然后……朝着距离它最近的目标——正是倒在地上、重伤吐血的玄风,以及他旁边不远处的司徒白、清风等人——狠狠抓了下来!
遮天蔽日!绝望降临!
“这就是……湮灭之主?”玄风看着那遮蔽了所有光线、带着无数无声哀嚎面孔碾压而下的巨爪,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连灵魂都在哀鸣。
“不——!!!”司徒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目赤红,竟迎着那毁天灭地的巨爪,挥舞着卷刃的大刀,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冲了上去!
“司徒白回来!”清风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婉儿和苏黎脸色惨白如死,笛子和匕首无力地垂落,眼中只剩下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瞬间!
玄风脑中,如同被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劈中!那本染血的日记!在记载着禁地位置和湮灭之主描述的最后一页,一行用极其潦草、仿佛书写者濒临崩溃时写下的、几乎被忽略的小字,猛地浮现出来!
【……唯以至阳之血……引动‘渊钥’(一个指向漆黑器物的扭曲符号)本源……或可……暂封……一线生机……】
至阳之血!司徒白!渊钥!那漆黑的器物!
“司徒白!血!给那东西!”玄风用尽肺腑之力,发出撕裂般的嘶吼,同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不远处地面上那被黑剑斩出一道裂痕、符文光芒黯淡的漆黑器物!
司徒白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他并非愚钝,瞬间明白了玄风的意思!求生的本能和同伴的信任压倒了对那毁天灭地巨爪的恐惧!他猛地转身,如同炮弹般冲向那躺在地上的漆黑器物!途中,他毫不犹豫地将卷刃的刀锋狠狠划过自己的左手掌心!
“噗!”滚烫的、带着奇异灼热气息的鲜血瞬间涌出!
与此同时,那只由无数痛苦人脸构成的恐怖巨爪,带着碾碎一切的死亡阴影,已经降临到众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