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批粟入仓那天,部落举行了个简单的仪式。

没有杀牲,没有焚香,只是让每个族人都伸手摸了摸装粟的陶罐。陶罐冰凉,里面的粟粒却带着阳光的温度,从指尖传到心里,暖融融的。

“这是咱们自己种出来的粮。”苍劼站在粮仓门口,声音洪亮,“从今天起,这山洞就是咱们的粮仓,由砾和苍石共同看管。”

砾和苍石往前站了一步,手里捧着块兽皮,上面用炭笔写着“粮仓守则”:

1. 每日取粮由两人共同开锁(用兽骨做的锁);

2. 每人每日保底半捧粟,记在劳动记录上;

3. 多劳多得的粮食,需两人同时登记;

4. 任何人不得私拿、私藏,违者罚没半月口粮。

“大家都看清楚了。”苍石举起兽皮,“这规矩对谁都一样,包括我和砾,包括首领,谁也不能破例。”

族人们都点头,没人有异议。这些粟是大家一起种出来的,谁也不想有人搞特殊。

“林稷小哥,你也来摸摸。”砾笑着招呼。

林稷走过去,把手放在陶罐上。粟粒圆润饱满,隔着陶罐都能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实在。指尖的叶纹轻轻跳动,仿佛在和这些粟粒打招呼。

“真好啊。”林稷由衷地说,“以前在老家,我爷爷总说,仓里有粮,心里不慌。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老家?”苍石好奇地问,“你老家也种这个?”

林稷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他们说过穿越的事。他想了想,说:“嗯,我老家在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世世代代都靠种地过日子。”

“那你们那儿,是不是天天都能喝上稠粥?”穗好奇地问。

“是啊。”林稷笑着说,“不仅有粥,还有用粟做的饼、馒头,甚至能酿酒。”

“酿酒?”族人们都好奇起来,他们只喝过野果酿的酒,还从没听说过粟能酿酒。

“等以后粟多了,我教你们做。”林稷说,“那酒啊,喝起来暖暖的,冬天喝最好。”

大家都欢呼起来,对未来的日子更期待了。

粮仓的事安排妥当了,林稷开始教大家做“劳动记录板”——就是在木板上刻上每个人的名字(用简单的符号代替),每天完成的活计用刻痕记录,五天一汇总,按刻痕多少分粮。

“这样一来,谁干得多谁干得少,一目了然。”林稷举着块样板,“比如石牙今天挖了十条垄,就刻十个痕;穗除了一筐草,就刻一个痕。”

“这法子好!”石牙第一个赞成,“省得有人偷懒还想多拿粮。”

族人们都觉得公平,纷纷领了木板去找林稷刻名字。

只有巫祝团没人来。鸩站在祭殿门口,冷冷地看着这边,黑袍在风中摆动,像一只伺机而动的蝙蝠。

“大人,咱们真的不去领木板吗?”年轻巫祝小声问,“再这样下去,咱们只能领保底粮了。”

鸩哼了一声:“急什么?等他们的粟出了问题,就知道谁才是真正靠得住的。”

他转身走进祭殿,拿起骨片继续占卜。骨片上的裂纹越来越乱,像一张纠缠的网,网的中心,正是那座新建的粮仓。

下午,林稷正在教大家怎么计算刻痕换粮食(一个大刻痕换一捧粟,一个小刻痕换半捧),藤突然来了。

她怀里抱着个陶罐,里面装着些不知名的野果,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笑:“林稷小哥,忙着呢?”

林稷愣了一下,这还是藤第一次主动来找他,而且态度这么温和。

“有事吗?”林稷问。

“也没什么大事。”藤把陶罐往前递了递,“这是我上山采的果子,挺甜的,给孩子们尝尝。”

“谢谢。”林稷让穗接过来,“有事就直说吧。”

藤搓了搓手,眼神躲闪着说:“就是……我想问问,我男人的伤快好了,他能不能去农耕队干活?”

林稷有些意外,随即点头:“当然可以。只要能劳动,就能挣功劳。”

“那太好了!”藤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以前也是好猎手,就是这次伤了腿,怕是再不能跑山了……种地,他应该也能行吧?”

“能行。”林稷肯定地说,“种地靠的是耐心,不是蛮力。我可以教他。”

藤感激地说了好几声谢谢,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砾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这丫头,总算想通了。”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林稷说,“以前是没指望,现在看到了希望,自然就变了。”

傍晚分发粮食时,族人们排着队,拿着自己的劳动记录板,在粮仓门口等着砾和苍石核对刻痕、分粟粒。

石牙今天挖了十二条垄,得了十二个大刻痕,换了十二捧粟,乐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把粟粒装进自己的陶罐里。

孩子们也排着队,穗的木板上有三个小刻痕(除了三天草),换了一捧半粟,她踮着脚把粟粒倒进自己的小藤筐,小脸上满是骄傲。

轮到狰时,他把木板往桌上一拍,上面刻着五个大刻痕——今天他猎了一头鹿,够部落吃两天,按规矩能换五捧粟。

“看,还是打猎挣得多。”狰得意地对林稷扬了扬下巴。

林稷笑着点头:“确实厉害。不过明天农耕队要追肥,需要力气大的人帮忙,你要是有空……”

“没空!”狰立刻打断他,扛起自己的粟转身就走,“我明天还要进山呢!”

林稷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狰,还真是个倔脾气。

分完粮,砾和苍石仔细地把今天的分发情况记在兽皮上,然后锁上粮仓的门,把钥匙分别挂在自己的腰上——一把钥匙两人分着带,少一个人都开不了锁。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苍石摸着腰间的钥匙,像是摸着什么宝贝。

“是啊,”砾感慨道,“以前哪敢想,咱们部落也能有这么多粮,还管得这么严实。”

林稷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很踏实。他知道,粮仓不仅储存着粮食,还储存着族人的信任和希望。

夜幕降临时,林稷坐在山洞里,借着篝火的光完善劳动记录的细则。指尖的叶纹轻轻发亮,映在木板上,像一片小小的粟苗。

洞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林稷抬头,见苍劼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兽皮,上面画着部落的地图,新开辟的耕地被用红炭笔标了出来。

“明天,把东边那片荒地也开出来吧。”苍劼走进来,指着地图说,“狰带的人今天猎了头鹿,够吃几天,我让他分两个人过来帮忙。”

林稷眼睛一亮:“真的?”

“嗯。”苍劼点头,“他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心里也清楚,光靠打猎不行。”

林稷看着地图上的红标记,仿佛已经看到那里长出了绿油油的粟苗。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部落的耕地会越来越多,粮仓会越来越满,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两人的身影。窗外,月光洒在粮仓的洞口,像一层薄薄的银霜,守护着里面的金色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