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你了。”
他走到床边,握住我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存。
“我们的儿子,他很好。”
我抬起头,对他虚弱地一笑,眼角甚至滚落一滴“喜悦”的泪。
“嗯,我们的儿子……”
我轻声说着,目光落在那男婴身上,声音里满是一个母亲的慈爱。
“就叫……惊鸿吧,愿他此后,一飞冲天。”
冥帝对这个名字很满意,他抱起孩子,眼里全是为人父的骄傲。
没人看见,我低垂的眼帘下,那片慈爱的光背后,是怎样一片不起波澜的,深渊般的冰冷。
云裳,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2
十年。
对仙人来说,不过弹指一挥。
对我,却是日日在炼狱里熬,心口上始终悬着一把冰刀。
在帝宫,我是人人称羡的冥帝之后,是个完美的慈母。
我所有的心血,都砸在了“我”的儿子,惊鸿身上。
他根骨差,我就拿九天晨露、幽冥血晶给他洗髓。
那滋味,撕心裂肺。
小小的他每次都痛到昏死,醒来却只会抱着我的腿,眼睛亮得惊人。
“母亲,孩儿不怕疼,孩儿要变强,保护母亲。”
我摸着他的头,笑得温和。
“好孩子,娘等着。”
可我的心,早就冻成了一块冰。
他功法难,我便耗上百年修为,不眠不休,硬生生把仙道和冥力拧在一起,为他蹚出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冥帝对此赞不绝口,常挂在嘴边。
“有你这样尽心的母亲,是惊鸿最大的福气。”
他以为我爱子如命。
他不知道,我哪是在养儿子。
我是在磨刀。
一把最快、最毒,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刀。
惊鸿,就是我的刀。
在这层精心粉饰的太平之下,是我另一个不敢见光的秘密。
夜深了,我避开所有人,在寝殿深处落下禁制,用指尖血凝出一面水镜。
镜子里不是仙宫,也不是鬼府。
是云裳的仙邸。
我的亲生女儿,就住在那儿。
云裳叫她阿尘。
尘土的尘。
碍眼,一脚就能踩上去。
我头回在镜中看见她,她正缩在角落,瘦得一把骨头都在抖。
云裳养的那只仙鹤在旁边啄着珍贵的朱果。
而我的阿尘,就因为打翻一碗药,连饭都没得吃。
那双眼睛,跟我一模一样,里面却只有怕和空洞。
那一夜,我看到天亮。
心口那块地方,早就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从那以后,偷看她的日子,成了我的功课。
我看着云裳为了她那点“慈母”的虚名,偶尔把阿尘带在身边,嘴里却骂着她天资蠢笨,仙骨蒙尘,是我血脉里的脏东西。
我看着阿尘的仙骨,被产婆的暗手和云裳长年的灵力压着,一点点败下去。
眉心那点本该亮得灼人的印记,现在淡得快看不见了,风一吹就散。
她体内的仙元留不住,人也一天比一天弱,时常咳个不停,咳出的血把那身灰扑扑的旧衣服染得一块深一块浅。
云裳见了,只会嫌恶地皱眉,骂她“晦气”。
有一回,云裳的宝贝儿子,那个货真价实的冥帝之子,修行不顺心,一脚把正在扫院子的阿尘踹进了冰莲池。
冬天的池水能冻到骨头里,阿尘在水里扑腾,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