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炭灰里的海棠

凌晨三点,消毒水的味道在走廊里浓得化不开。陈默的白大褂袖口被指甲掐出褶皱,像张揉烂又勉强展平的纸。几小时前,她还在给新买的海棠花换盆,陶土花盆磕在瓷砖上,发出“咚”的闷响,和报警电话里老妇人的哭声一样,震得她耳膜发疼。

“我女儿……把自己锁屋里了……烟……从门缝冒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等陈默跟着消防撞开那扇老旧的木门时,看到的就是蜷在炭盆边的人,旁边散落着张被火星燎了角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七个字:“他们叫我这么做”。

出租屋的窗户开着条缝,晚风灌进来,把炭盆里没燃尽的灰吹得满屋飘。窗外的海棠树在夜色里像团模糊的黑影,枝桠上挂着的花苞,却透着种诡异的红,像被什么东西浸过。陈默蹲下去,指尖刚碰到那页纸,就被灰烫得缩回手。纸页上的灰簌簌往下掉,露出下面隐约的字迹,像谁用指甲刻上去的,浅得几乎看不见。

“陈队,”年轻的警员小李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死者叫苏晚,四十三岁。出租屋里除了炭盆,没找到别的。”他递过来个证物袋,里面是支快燃尽的红蜡烛,蜡油凝固在底座上,形成片不规则的暗红,像摊干了的血迹。

陈默捏着证物袋,指尖传来蜡油的凉意。她想起下午换盆时,海棠花的根须缠得密密麻麻,像张织了几十年的网,把花盆里的土裹得密不透风。苏晚的邻居是个戴眼镜的中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说:“这姑娘看着挺安静的,就是最近老看见她对着窗户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

“念什么?”陈默问。

“听不清,”老师摇摇头,“就觉得瘆得慌,像在跟谁说话。”

太平间的门被推开时,一股寒气涌进来。陈默把证物袋放进证物箱,转身看到苏晚的母亲被人搀扶着走进来,头发花白,眼睛哭得红肿,像两颗泡烂的桃子。“我女儿……她怎么会……”老妇人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压抑的呜咽吞没。

陈默看着她颤抖的手,想起苏晚出租屋里的那盆海棠。花盆是老式的粗陶,上面有几道裂纹,用红漆糊着,像道怎么也合不拢的伤疤。她突然问:“苏晚是不是很喜欢海棠?”

老妇人愣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是……她从小就喜欢……说那花像红蜡烛……”

第二章 红烛和旧账

第二天一早,陈默去了苏晚的老家。那是个老式的四合院,院角种着棵高大的海棠树,花开得正盛,红得像要滴下来。苏晚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书桌上放着本翻开的相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海棠树下笑,旁边站着个穿军装的男人,肩膀上的军衔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她爸,”苏晚的母亲端着杯温水进来,手还在抖,“以前是个干部,后来……”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看着照片叹气。

书桌上还放着个红漆木盒,上面的漆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木纹。陈默打开盒子,里面是些旧信件和票据。最上面的是张汇款单,收款人是“张孝正”,汇款人是苏晚,日期是十年前。汇款单下面压着张便签,字迹娟秀:“孝正,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安心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