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玉阶生白露

长安的秋,总带着点浸骨的凉。

沈清辞跪在太极殿的玉阶上,青砖的寒气透过单薄的囚衣,一点点往骨头里钻。她抬起头,望了眼檐角那轮残月,像极了三年前,萧彻在将军府的后花园,用剑鞘挑开她面纱时,眼里的光。

“沈氏余孽,还不认罪?”高坐殿上的新帝,声音里淬着冰。

清辞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苍白的笑。认罪?认什么罪?认她父亲镇守边关十年,却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认她沈家满门忠烈,最终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还是认……她曾对那个亲手将沈家推入地狱的男人,动过心?

殿外传来铁甲摩擦的声响,沉稳而熟悉。清辞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是她刻入骨血的味道。

“陛下,沈氏女既不认罪,依律当……”

“不必了。”萧彻的声音响起,比殿上的秋风更冷,“留她一命,送入浣衣局。”

清辞的脊背僵住。她以为他会杀了她,像处置沈家其他人一样,干脆利落。可他没有。他要留着她,留着这具沈家仅存的躯壳,在最卑贱的地方,一点点消磨掉最后一丝尊严。

被拖下去的时候,她没有回头。只是那龙涎香的气息,像附骨之疽,缠得她几乎窒息。

浣衣局的日子,比清辞想象的更难熬。

冷水刺骨,皂角磨得手心生疼。其他宫女见她是罪臣之女,更是变着法地磋磨。有次洗御书房的衣物,管事嬷嬷故意将一盆冰水泼在她身上,笑里藏刀:“沈姑娘,这可是陛下的龙袍,可得洗干净些,别沾了你那晦气。”

清辞咬着牙,没说话,只是将冻得发紫的手,重新按进冰水里。

夜里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她总想起将军府的日子。父亲教她骑射,母亲为她描眉,兄长们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还有萧彻……那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七皇子,常来将军府借故拜访,实则总在她练箭的靶场旁,一站就是一下午。

“清辞,你射箭的样子,像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他曾笑着说,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如今想来,那温柔里藏着的,是淬了毒的刀。

第二章 旧物惹新愁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月。

清辞染了风寒,咳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声张。浣衣局里,病了便是死,没人会管一个罪臣之女的死活。

她缩在墙角,裹紧单薄的被褥,意识昏沉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上元节。

那天长安城里张灯结彩,萧彻拉着她的手,挤在人群里看花灯。他给她买了支兔子灯,灯光映着他的侧脸,柔和得不像个皇子。

“清辞,”他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等我站稳脚跟,便求父皇赐婚,娶你为妻。”

她当时红了脸,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没敢应声。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厉害。

可没等她等来赐婚,等来的却是沈家通敌的圣旨。

父亲被押入天牢的那天,她跪在七皇子府外,淋了整整一夜的雨。萧彻没有见她,直到第二天清晨,府里的侍卫出来,丢给她一件沾血的盔甲——那是父亲镇守边关时,她亲手为他缝制的护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