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地像在宣誓:
“我会好好活着。替你去看雪山,大海,沙漠,草原。替你去看你没看过的风景,走你没走过的路。”
“但是,”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轻微的、却不容置疑的执拗,“没有什么别人。只有我。和你。”
“你等着收照片吧。别嫌我技术差。”
说完,她俯下身,冰凉的嘴唇轻轻印在同样冰凉的照片上。
那一刻,阳光刺眼,墓园寂静,只有风听过她的承诺。
第五年春天,柳絮又开始烦人地往人眼睛里、鼻子里钻,像一场下得漫不经心的雪,粘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肩头,也粘在沈星墓前那块冰凉的大理石碑上。
苏晚把一束白色洋桔梗轻轻放下,指尖拂过碑上深刻的名字和那张永远不会褪色的照片。照片里的沈星,穿着警校学员制服,眉眼锐利,嘴角却噙着一丝没驯化好的、少年气的笑,永远定格在二十二岁。
“又一年了,沈星。”她声音很低,被风吹得散开,柳絮沾在她睫毛上,也不去拂,“我快把你那张清单上的地方走完了。最后一个,稻城亚丁,听说这时候的杜鹃花开得正好,像烧起来的火。”
墓园寂静,只有风过松柏的呜咽。她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式的汇报,好像他只是出了个漫长的、无法通讯的差。
“出版社又催了,读者也在闹,说我再写BE就要给我寄刀片。”她顿了顿,嘴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像个苍白的玩笑,“他们不懂。我怎么写得出来甜呢?我的男主角……他不要我了啊。”
照片上的沈星只是笑着,用那种穿透五年时光也毫无阴霾的眼神看着她。
喉咙里泛起熟悉的哽意,她压下那点酸涩,站起身。黑色的裙摆扫过沾着晨露的草尖。
“走了。下次回来,给你带亚丁的照片。”
3
从亚丁回到那个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公寓,苏晚把自己扔进电脑椅。桌面干净,只有写作软件和一个命名为“他的山河”的文件夹图标突兀地立着。她点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按照年份和地点分类的照片,从西北的荒漠胡杨到江南的烟雨长廊,从雪域高原的经幡到海边礁石激起的碎浪。
五年,她像个最虔诚的苦行僧,用脚步丈量他遗书上写下的每一个地名,然后用镜头定格,再在某个夜深人静或阳光刺眼的午后,一张张烧给他。
——代我去看看,星晚,然后烧给我看。他的笔迹潦草飞扬,落在最后,像一句轻松的嘱托,却铐住了她此后所有的人生。
她拖动鼠标,浏览着那些已然烂熟于心的风景,最后停在“稻城亚丁”的子文件夹上,里面还空着。她熟练的从手机里把杜鹃花照片上传。
右下角,责编的QQ头像又在疯狂跳动,点开,一连串的消息弹出来。
“晚大!我的亲祖宗!五年了!读者五年没吃过一口糖了!算我求你,五周年,就一篇,一篇小甜文好不好?给孩子们一条活路吧!”
“你看微博超话了吗?读者都在许愿,说只要你肯写甜,他们愿意一个月不吃零食!”
“出版社那边也在问,有没有计划出个HE特辑……”
苏晚的目光掠过那些焦急的文字,落在旁边一个相框上。那是高中毕业夏天拍的,她和沈星在海边,他晒得黝黑,把她扛在肩上,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顾忌,牙齿白得晃眼。那时候,甜蜜怎么会需要“写”呢?它就像呼吸一样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