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曼沉默了。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我只是……”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那时候有点难受……突然很想……没什么。”

后面未尽的话语,被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的金属轮子声响彻底碾碎。咕噜咕噜——声音尖锐,盖过了一切。她似乎松了口气,趁势松开了手,转过头去看护士的操作,侧脸线条绷得有点紧。

陈阳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她冰凉的触感和那一瞬间的力度。他看着护士熟练地给她换上一袋新的药液,调整滴速,记录。

“家属注意一下啊,这袋有点刺激血管,速度不能快,疼了或者不舒服马上说。”护士例行公事地嘱咐。

陈阳愣了一下。家属。这个词让他心头莫名一悸。他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护士走了。短暂的嘈杂后,角落重新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药液滴落的声音,嗒,嗒,嗒,敲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你回去吧。”林曼先开了口,依然不看他,“我没事了。真的。”

“等你打完。”陈阳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他在旁边的空椅子坐下,“睡会儿吧,我看着。”

林曼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也许是药物作用,也许是实在撑不住了,她很快又陷入了浅眠。

陈阳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看着药液一滴一滴落下,流入她的血管。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黑,渐渐透出一点灰白。

公司团建,去了海边。

夏末初秋,阳光不再毒辣,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散了都市里的沉闷。同事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沙滩排球、水上摩托,喧嚣一片。

陈阳作为实习生,本来这种活动可来可不来。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报了名。

他很容易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林曼。她没像其他女同事那样穿着鲜艳的泳装或长裙,而是套着一件宽大的旧T恤——深灰色,胸口印着一个褪了色的乐队logo。陈阳认得那件衣服,是他去年清理衣柜时淘汰掉的,没想到她收了去,还穿来了。

T恤下摆随着海风不时被掀起,露出她一截腰线。三十四岁的皮肤,紧实光滑,在傍晚斜照的夕阳下,泛着一种温润的珍珠般的光泽,并不刺眼,却莫名吸引视线。

她正和几个同事说笑,手里拿着一杯果汁。海风吹乱了她的卷发,她随手拨到耳后,笑容看起来轻松又真实。陈阳靠在饮料桌边,远远看着,觉得这一刻的她,比在办公室里那个一丝不苟、雷厉风行的林经理要生动得多。

然后,他看见公司的副总,那个总是笑眯眯挺着啤酒肚的王总,端着一杯香槟,朝着林曼那边走了过去。目标明确。

陈阳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他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油腻的恭维,不合时宜的劝酒,或许还有看似无意搭上肩膀的手。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动了。他几乎是抢步上前,在王总离林曼还有两步远的时候,精准地插入了两人之间,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王总的去路。他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杯苏打水,举了举,脸上挤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属于晚辈的恭敬笑容。

“王总,敬您一杯。曼姐她酒精过敏,一点都不能沾,这杯我替她。”他的声音响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坦荡,听起来毫无心机,却又堵死了所有可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