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的弧度有一丝不完美。
极其细微，或许只有0.01毫米的偏差，在正常光线下根本无从分辨。
但凌煌看得出来。
他正对着自己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手微微蹙眉，周遭廉价香薰、汗液和隔夜外卖混合的浑浊空气已让他不悦到了临界点。
然后，空间就像被无形的手拧抹布一样猛地一绞。
眼前的网红咖啡馆景象——矫情的绿植、做旧的工业风吊灯、对面正喋喋不休谈论融资A轮的创业者的脸——瞬间坍缩、扭曲、褪色。
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刮过耳膜，光线暗沉下去，气味被一种更具侵略性的铁锈与陈年霉斑的混合体粗暴覆盖。
失重感。短暂，但足够令人反胃。
凌煌的脚踩在了实处。
触感粘腻，还带着某种令人不想深究的弹性。
他站定，第一时间低头检查自己的西装——Kiton的珍稀羊绒面料，冬暖夏凉，触感如云，最重要的是，线条流畅至极，完美衬托他的身形。
还好，没有褶皱。他随即抬手，再次审视那点指甲上的瑕疵，眉头锁得更深。
这比被强行拖入一个明显缺乏管理的异空间更让他恼火。
环境映入眼帘。一条逼仄的走廊，墙纸大面积剥落，露出后面黑绿潮湿的墙体。
头顶一盏灯，灯罩锈蚀，灯泡瓦数低得可怜，光线昏黄摇曳，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
空气滞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陈年的灰尘和某种……更不祥的东西。
远处似乎有细微的抓挠声，还有压抑的、分不清是哭是笑的呜咽。
低劣。粗鄙。毫无美学可言。
凌煌冰冷的视线扫过这片空间，如同国王巡视被垃圾淹没的领地，每一寸都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滋……滋滋……】 正对面的墙壁上，霉斑最集中的一块区域，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有生命般渗出，蜿蜒爬行，勾勒出扭曲的文字。
那红色粘稠得发黑，还不断向下滴淌，散发出更浓烈的腥气。
【欢迎来到“安宁”服务站。请遵守以下规则，以确保您的“服务”体验：】
【规则1：服务站内请保持肃静，大声喧哗会引来“清洁工”。】
【规则2：如看见穿红色工作服的人员向您微笑，请勿回应，并立即前往二楼休息室（201室）反锁房门。】
【规则3：服务站不提供免费餐饮。如感到饥饿，可至自动贩卖机购买，但请勿选择红色包装的物品。】
【规则4：您的服务时长仅为三晚。每日凌晨04：44，“经理”将会巡夜。请确保彼时您身处分配的房间（104室）内并保持沉睡状态。】
【规则5：请爱护服务站内一切设施，损坏需原价赔偿。】
【祝您服务愉快。】
血字完成最后一笔，那暗红的光芒甚至妖异地闪烁了一下，试图营造终极的恐怖氛围。
凌煌的反应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蔑视的冷哼。 “字体幼稚如幼童涂鸦，排版毫无章法，色彩搭配灾难级。尤其是这红色，”
他上前半步，丝毫不顾忌那仍在流淌的、疑似真血的液体，指尖虚点，“饱和度失衡，亮度不够，缺乏层次，透着一股廉价的塑料感。设计这东西的存在，审美水平令人窒息。”
他完全无视了规则里关于“肃静”和“设施”的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