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腐的雨水没日没夜地敲打窗面，像无数细小的拳头捶打着这栋摇摇欲坠的旧楼。302室内，空气混浊得能拧出水，汗臭、食物馊味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糅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陈锋缩在离防盗门最远的角落，身下是几块硬纸板，身上盖着件磨得发白的旧外套。他冷，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细碎的咯咯声。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滚烫的沙子。高烧像一团火，从骨头缝里烧出来，要把他的理智一点点焚尽。
视野模糊地晃动。屋子中间，李耀搂着张娜的腰，两人分食着最后半块压缩饼干，饼干屑掉在地上，李耀随意用脚碾进脏污的水泥地里。旁边还有另外两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直勾勾盯着那点碎屑，喉结剧烈地滚动。
这是暴雨末日的第三天。城市成了浑国，断水断电，信号彻底消失。哭喊和撞击声在头两天后渐渐微弱下去，死寂比洪水蔓延得更快。这间租来的安全屋，是李耀早就准备好的，据他说防盗门足够结实，能撑一段时间。食物原本就不多，省着吃，大概能撑四五天。
而陈锋，是在暴雨第一天的深夜，被李耀“好心”接来的，连同他当时身上仅有的两瓶矿泉水和一袋面包。张娜，他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早在半个月前就跟他大吵一架后搬去了李耀那里。陈锋原以为她是赌气，现在才知道，是自己蠢。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冲破喉咙，陈锋蜷缩起来，像只被扔进沸水的虾米。
“吵死了！”李耀烦躁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空桶，哐当一声巨响，“没用的东西，除了浪费空气还能干什么？”
张娜依偎在他怀里，漂亮的眉头蹙起，嫌恶地瞥了陈锋一眼，声音又软又黏：“耀哥，别理他嘛，听着就恶心。咱们的水……可不多了。”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又轻又慢，像毒蛇吐信。
李耀眼神阴鸷下来。他站起身，高大壮实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角落里发抖的陈锋完全笼罩。另外两个男人也跟着站起来，眼神闪烁，却带着一种饥渴的顺从。
陈锋心底猛地一沉，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挣扎着想坐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李耀没说话，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踢离地面。另外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粗暴地往外拖。陈锋的烧还没退，浑身软得像泥，根本无力反抗，脚后跟在潮湿的地面上刮出无力的痕迹。
“李耀！张娜！”他嘶吼，声音破裂不堪，“放开我！你们不能……”
“不能什么？”李耀猛地拉开加固的防盗门，外面世界喧嚣的雨声和一种更深沉的呜咽瞬间涌了进来，冰冷的风灌入，吹得人汗毛倒竖。楼道里黑黢黢的，脏水已经漫到了台阶上。
李耀和张娜站在门内，像站在一个划分生死的界限上。李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残忍：“陈锋，醒醒吧，这世道变了，废物不配活下去。你那点东西，早他妈吃完了，还留着你这累赘干什么？”
张娜依偎着李耀，嘴角甚至勾起一点冰凉的笑意，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堆不可回收的垃圾：“耀哥说得对，陈锋，你除了会拖后腿还会什么？以前是，现在更是。别怨我们，要怨就怨你自己没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