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年正月,寿春
建安遗风随云散,淮南寒月照甲衣。
且说正元元年冬月,扬州治所寿春城内霜重雾浓。刺史府后园古柏森森,文钦将军独立石亭,望着香案上三柱将尽的残香怔怔出神。忽听得枯枝断裂声,但见庭前老梅簌簌落雪,竟似二十年前洛阳西园那场鹅毛大雪。
"仲若何在?"记忆里曹爽的呼唤犹在耳畔。彼时大将军解下赤罴裘披在他肩头,执手笑言:"文将军当为吾大魏樊哙!"怎料高平陵惊变,太傅司马懿夜召三千死士,那日朱雀门外的血,竟染红了洛水冰面......
"父亲又在伤怀往事?"清越声音划破寒雾。但见月门处转出一位白袍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眉目似剑,腰间悬着柄鎏金错银的环首刀。正是文钦次子文俶,小名唤作鸯儿。
文钦拭去眼角湿痕,强笑道:"吾儿来得正好。可记得去岁立春,司马太傅在铜雀台赞你'虎父无犬子'?"话音未落,文鸯按刀作色道:"司马师鸠占鹊巢,今春竟敢废黜天子,父亲当真要屈膝事贼?"
恰在此时,城楼暮鼓骤响。亲兵疾步来报:"镇东将军毌丘大人轻车简从,已至北门!"文钦手中香灰簌簌而落。这毌丘俭字仲恭,河东闻喜人氏,与故大将军曹爽有师生之谊,此时本该在豫州治所汝南......
话分两头。却说洛阳城内,大将军府地窖深藏冰室,司马师正用新剥的牛眼敷着溃烂左目。忽闻门外司马昭急报:"扬州六百里加急!"展开帛书,但见"文钦私会毌丘"六字,独目顿时迸出血来。
"好个文仲若!"司马师将染血素帛掷入火盆,青铜熏炉映得他面容狰狞:"当年虚报战功,本帅念其勇力未加追究,如今竟敢......"话未说完,喉头腥甜上涌,竟咳出半口黑血。
太医令王熙慌忙捧药跪谏:"大将军眼疾已入膏肓,若再动怒......"
"聒噪!"司马师抬脚将药盏踢翻,琥珀色汤药泼在青砖上嗤嗤冒烟:"传邓艾!"
残月西沉时,寿春城北门悄然洞开。三辆蒙着青布的辎车碾过结霜官道,直入刺史府偏院。文钦秉烛相迎,但见为首车帘掀动,走下一人:头戴玄色幞头,身披灰鼠大氅,正是镇东将军毌丘俭。
"仲恭兄何故夤夜......"
"嘘——"毌丘俭以指抵唇,从袖中取出卷杏黄帛书。文钦就着烛光细看,竟是太后手谕!但见帛书末尾赫然印着传国玉玺朱纹,笔迹虽显仓促,确是永宁宫郭太后亲笔。
文钦双手剧颤,帛书险些落地:"这...这是何时......"
"就在司马师弑君当日!"毌丘俭目眦欲裂,从怀中掏出只锦囊。文钦解开金线,但见内藏半块蟠龙玉佩——正是当年明帝赐予曹爽的调兵信物!
寒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欲灭。文鸯忽然伸手扶住摇晃的灯台,少年眼眸映着火光:"父亲可还记得去岁秋猎?司马师纵鹰犬践踏皇田,其狼子野心......"
"住口!"文钦厉声喝止,转向毌丘俭时却喉头哽咽:"仲恭兄有所不知,上月司马昭遣使索要扬州兵符,某以'须呈报大将军'推脱,如今......"
话音未落,忽闻屋脊传来瓦片轻响。文鸯眼神骤凛,反手抽出环首刀掷向梁间。但见寒光过处,一道黑影应声坠落,喉头插着直没至柄的利刃。
毌丘俭的亲兵上前查验,惊道:"是司马府的玄鳞卫!"
文钦面色惨白如纸。毌丘俭却仰天大笑:"好!好!好!仲若养得虎子!"突然解下大氅,露出内里明光铠:"某已联络旧部三万,青徐诸州义士云集,只待......"
"且慢!"文鸯忽然打断,从刺客怀中搜出枚铜制鱼符:"此人腰间还系着兖州驿马符节,怕是邓艾麾下......"
此言一出,满室俱寂。文钦颓然跌坐胡床:"莫非邓士载已投司马氏?"
毌丘俭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半月前某亲笔致信,邀其共举义旗......"
"邓艾素来谨慎。"文鸯轻抚刀柄沉吟:"父亲可还记得去岁合肥之战?彼时张特将军困守孤城,邓艾明里按兵不动,暗地却......"
突然城外传来马匹嘶鸣,众人皆惊。文鸯疾步推窗,但见东南天际红光隐现,竟似寿春往汝南的官道方向。
"火起!"瞭望塔上守军惊呼。文鸯夺门而出,几个起落便跃上城楼。但见十里外驿亭烈焰冲天,隐约可见数骑黑影没入山林。
待文钦等人赶到,只见焦土中横着七具尸首,俱是喉头中箭。文鸯俯身细查,忽然从灰烬中拾起半片烧焦的帛书,其上"讨逆"二字依稀可辨。
"是某派往兖州的信使!"毌丘俭捶胸顿足:"邓艾老贼,安敢如此!"
文鸯却凝望汝南方向若有所思:"未必是邓将军所为。父亲请看——"他指着尸首右腕的蛇形刺青:"此乃并州匈奴死士的标记。"
"拓跋鲜卑!"文钦倒吸冷气:"司马师竟勾结胡虏......"
寒风卷着火星掠过城头,文鸯的白袍猎猎作响。少年忽然轻笑:"如此甚好。父亲与毌丘伯父可率主力东进,儿愿领五百轻骑佯攻乐嘉。"
"胡闹!"文钦怒斥:"乐嘉有司马师亲率十万大军......"
"正因中军在此。"文鸯眸中精光乍现,竟与当年单骑退张辽的张文远有七分神似:"邓艾素来谨慎,见我军袭扰乐嘉,必以为声东击西之计。彼时父亲与毌丘伯父趁机北渡淮水......"
话未说完,东北天际忽现流萤般的火光。众人举目望去,但见数百里外的项城方向,竟有狼烟笔直冲霄!
洛阳南宫地底秘道幽深,司马师独目映着壁上鲛灯,手中摩挲着半块匈奴狼符。邓艾跪在阶前,甲胄上还沾着汝南道的霜雪。
"士载可知此符来历?"司马师忽然冷笑,将狼符掷在邓艾面前:"当年拓跋力微遣子为质,求吾大魏赐予南迁。如今......"话音陡转凌厉:"尔竟敢私纵匈奴死士!"
邓艾额角沁汗,重重叩首:"大将军明鉴!艾三日前确在陈留截杀信使,但绝未......"
"好个忠勇之士!"司马师拍案而起,眼罩渗出血丝:"文钦老贼与毌丘俭密谋造反,尔却在陈留按兵不动!"
青铜灯树忽明忽暗,映得邓艾面上刀疤如蜈蚣蠕动:"艾已命子忠率万人急赴乐嘉,七日可筑浮桥三十座......"
"不够!"司马师突然暴喝,独目赤红似鬼:"本帅要亲征淮南!"
阶下众将骇然。太尉司马孚急谏:"大将军目疾未愈,岂可劳累!"
"尔等懂什么!"司马师扯落眼罩,露出溃烂流脓的左目:"文家小儿竟敢在帛书骂孤'目眇心盲',此仇......"话未说完,忽然踉跄扶柱,呕出大口黑血。
寿春城头朔风呼啸,文钦望着项城方向的狼烟,手中令旗几乎捏碎。毌丘俭拔剑指天:"司马师弑君篡位,天怒人怨。今有太后密诏在此,诸君可愿随某清君侧?"
三万将士举戈顿地,声震九霄:"愿效死力!"
文鸯却策马绕至阵前,白袍银甲映着初升朝阳,朗声道:"儿请为先锋!只需五百轻骑,定教司马师肝胆俱裂!"
"竖子狂妄!"文钦扬鞭欲打,忽见亲兵捧来漆盒。盒中竟是司马师亲笔檄文,上书"文钦虚报战功三十余次,本当诛九族,念其旧勋......"
文鸯夺过檄文掷于马下,环视三军:"诸君可见?司马老贼既要我等卖命,又克扣封赏!"说着突然扯开战袍,露出胸前狰狞箭疤:"去岁东关之战,某身中七箭,司马昭却将首功予贾充那厮!"
此言一出,校场哗然。当年随征的老卒纷纷捶胸:"确有此辱!"
毌丘俭趁机高呼:"清君侧,正朝纲!"
"清君侧,正朝纲!"山呼海啸中,文鸯银枪挑飞司马师檄文,正钉在"魏"字大旗之上。
是夜星垂平野,文钦独坐军帐。忽闻帐外马蹄声急,却是文鸯率十骑归来,马背上横缚着个锦衣文士。
"此乃司马昭帐下主簿成济!"文鸯掷人于地,"儿在汝阴道截获其密信。"
文钦展信观之,但见"待淮南军与邓艾相持,可令匈奴轻骑断其粮道"云云。最惊心处,竟是许以匈奴"淮北千里之地"!
"畜生!"文钦拔剑欲斩成济,却被文鸯拦住:"父亲且留活口。三日后大军开拔,可令此贼阵前作证。"
忽闻帐外传来古怪鸟鸣,文鸯神色骤变。疾步出帐仰观星象,但见紫微垣旁客星犯阙,西北天狼大亮。
"荧惑守心!"随军术士颤声惊呼。文鸯却抚掌大笑:"妙哉!当年汉光武帝破王莽,亦有此兆!"
话音未落,东南忽起阴风,将中军大旗连根拔起。文钦面色惨白,文鸯却擎住将倾的旗杆,白袍在狂风中猎猎如帆:"大丈夫立世,当乘长风破万里浪!"
洛阳景阳钟响彻夜空,司马师强撑病体登上阅兵台。十万玄甲军列阵邙山,火把绵延似赤龙盘踞。
"报——!"探马滚落马鞍:"文钦叛军已过汝阴!"
司马师独目充血,狞笑着扯动嘴角:"来得正好。"突然挥剑斩断案角:"传令邓艾,死守乐嘉不得出战!待叛军粮尽......"
话未说完,东南天际忽现流火。但见三颗赤星坠向淮南方向,恰似当年诸葛亮五丈原将星陨落之象。
司马孚慌忙劝谏:"天象示警,大将军三思......"
"孤偏要逆天改命!"司马师嘶吼着扯烂王袍,露出胸前狰狞的狼头刺青:"当年孤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今日......" 突然捂住左目,指缝间渗出黑血。
正月十八,霜重雾浓。文鸯率五百精骑伏于乐嘉城西芦苇荡。忽见对岸浮桥人影幢幢,竟是邓艾之子邓忠在督造工事。
"少将军,何时动手?"副将按捺不住。文鸯却嚼着草茎沉吟:"未闻更鼓,何来子时?"
话音未落,城头传来三更梆响。文鸯猛然跃起,银枪挑落漫天晨霜:"诸君记得,待会见中军火起,便齐呼'司马师已死'!"
五百骑如离弦之箭扑向浮桥。文鸯一马当先,手中银枪化作游龙,所过之处血浪翻涌。邓忠慌忙应战,却被挑飞兜鍪,披发逃入城中。
乐嘉城头突然火光大作,文鸯的白袍染成赤色,仰天长啸:"司马师已死!"五百人齐声呼应,声震淮水。对岸司马师大营竟真的骚动起来!
中军帐内,司马师正用金簪挑弄溃烂的眼球。忽闻帐外喧哗,暴怒之下竟将眼球挑出半寸:"何人造次!"
参军梁掞连滚带爬闯入:"禀大将军,文...文鸯那厮在城外叫阵,说...说......"
"说什么!"
"说大将军眼珠迸出,已...已归天了......"
"噗——"司马师口中鲜血喷溅梁掞满脸,手中金簪竟将左目整个挑出!亲兵只见一团血肉模糊之物滚落案几,大将军已痛极咬碎了三颗牙齿。
"杀...杀了那竖子......"司马师含糊嘶吼着,将半截舌头混着血水咽下,独手死死攥住令旗。帐外忽然传来震天杀声,隐约听得"文"字大旗猎猎破风。
残月如钩,淮水凝冰。乐嘉城外三十里芦苇荡中,五百精骑伏如磐石。文鸯解下白狐裘裹住战马四蹄,忽听得冰面细微裂响,反手银枪插入冰隙,竟挑起尾尺长淮鲟!
"少将军神力!"副将文虎低声喝彩。这文虎乃文钦帐前老卒之子,自幼与文鸯同饮谯郡井水,此刻见少年将军撕下鲟肉分飨士卒,恍惚又见当年曹真校场比武场景。
文鸯嚼着生鲟肉,仰观星斗。紫微垣旁忽有流星坠向东南,恰似 当年官渡战前彗星袭月之象。少年抚掌笑道:"昔日光武夜渡滹沱,冰鱼献瑞。今淮鲟出水,岂非天助?"说着将鲟目嵌入银枪吞口,寒光乍现如龙点睛。
突然东南五里传来闷雷声,文鸯贴耳冰面,剑眉骤拧:"重骑踏冰,当在八千之数!"话音未落,对岸火把如赤蟒游动,映得"征东将军邓"字大旗猎猎生风。
魏军大营内,邓艾正就着牛油烛批阅地形图。忽闻亲兵急报:"东南冰面有异动!"老将军抚须冷笑,令旗挥动间,数十辆偏厢车首尾勾连,竟在冰面筑起铁壁。此乃邓艾独创"铁锁连车阵"——每车藏弩手二十,矢簇皆淬辽东乌头毒。
"报!文钦主力距营十里!"
邓艾金盔映火,将令箭掷入沙盘:"传令王浑,待其入彀!"话音未落,西北角忽然鼓噪大作。亲兵骇然:"莫非声东击西?"
老将军鹰目微眯,忽见冰面白影如电,竟有单骑绕阵而来。月光下银枪翻飞,毒矢追之不及,恍若当年赵云长坂英姿。
"文次骞!"邓艾拍案而起,却见那白袍将军突然勒马仰天,五百精骑齐声高呼:"司马师已死!"
中军帐内腥气弥漫。司马师独目缠着浸满黄连汁的素绢,正用金簪挑弄溃烂眼眶。参军梁掞战战兢兢捧来军报:"邓将军已按计......"
"计?"司马师突然扯落眼罩,腐肉黏连处血丝如蛛网:"尔等真当孤目盲心瞎?"独目骤转帐角阴影:"贾公闾,还要藏到何时?"
黑袍人自梁上飘落,面罩滑落间,喉结玄蛇刺青赫然在目。贾充奉上漆盒:"淮南诸将家眷俱在此处。"
司马师摩挲盒中玉佩,忽闻东南杀声震天。白影闪过,帐帘应声而裂。文鸯银枪如龙探海,直取贾充心口:"逆贼安敢!"
金铁交鸣间,贾充佩剑断作三截。司马师挥案相抗,檀木案几迸裂,碎木中飘落半幅羊皮——淮北三郡割地图!
"父亲速看!"文鸯枪挑密信,白袍卷起腥风。文钦恰在此时破帐而入,老将军须发皆张:"司马子元!尔竟许胡虏颍川祖茔之地!"
帐外忽起震天轰鸣。邓艾铁锁连车阵竟自两侧分裂,露出布满铁蒺藜的陷马坑!文钦主力收势不及,前锋百骑连人带马坠入深坑,惨嚎声惊起夜枭蔽月。
"中计矣!"文钦目眦欲裂,却见文鸯银枪指天:"儿请为父亲开道!"五百白袍竟以人梯搭桥,踏着同袍尸身强渡陷坑。冰面霎时殷红如染,的卢马蹄粘满碎肉残甲。
司马昭率虎豹骑赶到时,正见文鸯独骑踹营。金盔少年弯弓如满月,三支雕翎箭破空而至:"文次骞!可识得逍遥津旧箭?"
文鸯挥枪扫落箭矢,见箭翎确系张辽旧部制式,怒极反笑:"张将军若在,岂容尔等鼠辈辱没神射!"突然夹马腾空,竟仿当年关羽斩颜良之势,银枪直取司马昭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邓忠挺矛来救。文鸯枪花骤变,使的却是西凉锦马超的"七探蛇盘枪"。邓忠左肩甲胄应声而碎,露出当年合肥之战箭疤。
"张特将军之仇,今日当报!"文鸯暴喝如雷,枪尖直刺旧伤。邓忠骇然坠马,亲见银枪贯入冰面三寸,寒芒距咽喉不过毫厘!
东方既白,淮水漂红。文钦父子退至南岸,忽见浮桥尽毁。邓艾金盔映日:"文将军,可还记得合肥新城?"
文鸯仰天狂笑,突然扯下白袍掷入冰河。五百残军会意,竟解甲胄连缀成帆。朔风鼓荡间,素帆猎猎如翼,残兵败将踏浮尸为舟,恍若项王乌江之叹。
司马师独目渗血,却抬手止住追兵:"困兽犹斗,不如纵之。"突然攥碎掌中玉佩:"传令钟会,该他落子项城了。"
舟中文钦展开羊皮地图,老泪纵横。图中淮北三郡,竟标满曹魏旧臣坟茔——夏侯惇的樵城、曹仁的汝阴、乃至程昱的东阿祖祠,皆成胡虏牧马之地!
洛阳南宫地窖,钟会正与山涛对弈。忽有玄鳞卫翻窗而入,奉上染血密函。钟会观信抚掌:"文次骞果非常人!"竟将密信置于烛上。
山涛急抢:"士季这是何意?"
"叔夜可知,大将军要的从来不是胜负。"钟会白玉般的手指轻点棋盘:"文鸯渡淮,当使诸葛诞疑;诸葛诞疑,则东吴动;东吴动,则天下乱......”
项城戍楼角声呜咽,文钦抚着箭垛上的冰霜,忽见南天狼星大亮。老将军解下腰间酒囊,琥珀光中映出当年曹真校场点将的身影。"仲恭兄,当初若听你劝......"话音未落,西北忽起闷雷——竟是司马昭用霹雳车投掷火油坛!
"父亲小心!"文鸯白袍染血,银枪挑飞三支火箭。那枪尖鲟目经连番恶战,竟已崩裂如残月。少年忽将枪杆插入箭楼裂隙,借力腾空跃上城垛,对着夜空长啸:"司马子元!可敢与某夜战三百回合?"
魏军阵中顿时火把乱摇。司马昭金盔映着火光,冷笑道:"困兽之斗。"忽从亲卫手中接过铜匣,内盛司马师溃烂的眼珠:"传示三军:逆贼文钦首级,当盛此匣!"
是夜子时,项城四门火起。邓艾令士卒以长竿挑着司马师眼珠,裹以浸油素绢,竟成十丈碧焰!鬼火幢幢间,魏军齐呼:"大将军天眼在此!"
守军肝胆俱裂。文鸯却攀上旗杆,银枪倒卷"魏"字大旗,浸油点燃后舞作火龙:"彼借人眼,吾借天火!"烈焰翻腾处,竟将魏军云梯焚作通天火柱。
司马昭见状,忽取祖父司马懿遗留的鵰翎箭,弦响如霹雳。文鸯挥旗格挡,箭簇擦耳而过,正中城头战鼓——"咚"的一声巨响,竟似当年官渡战鼓回魂!
五更鸡鸣,项城粮尽。文钦解甲置酒,将印绶系于文鸯腰间:"吾儿当效伍子胥过昭关。"忽闻城下传来吴语楚歌,竟是全琮之子全怿率船队接应!
文鸯银枪顿地:"父亲先行,儿当断后!"孤身立于残破城门,枪杆已裂如竹节。邓艾亲率重骑冲锋,却见少年忽拆枪为双刃,使的竟是南越越女剑法!
"昔年赵子龙长坂坡七进七出,不过如此!"吴船上一人击节而叹,正是东吴镇南将军朱异。文鸯闻言长笑,双刃交击如凤鸣九霄,竟踏着魏军尸首跃上船帆。
司马昭追至淮水,只见残月映着半幅羊皮地图漂于血浪。亲兵忽呈漆盒:"文钦老贼首级在此!"揭开时却见盒中司马师眼珠已化作血水,唯存金簪半截。
"好个文次骞!"司马昭怒极反笑,簪尖划破掌心:"传令钟会:三月之内,吾要淮南小儿闻司马之名止啼!"
对岸吴船渐远,文鸯忽将银枪残柄抛入江心。那枪尖鲟目随波沉浮,竟引群鱼竞逐,恍若当年光武滹沱冰鱼重现。朱异叹道:"此子非常,恐非江东池中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