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的手指还搭在舵盘上，裂谷崩塌的震动刚停。飞船卡在碎石堆里，护板刮得只剩半边，警报声断了，像被掐住喉咙。他没动，盯着主控台那行字：“前方五万公里，注册武装舰一艘，静止状态，信号未识别。”
他没信。
海盗不会停，更不会静止。这信号来得太巧，像是专门等他逃出来。
他调出频谱图，找到那段12.5赫兹的低频波。信号还在，规律得像心跳，每十秒闪一次。他把坐标输进导航，航线自动延伸，终点指向小行星带边缘的一处空域。路径上标着几段断续的虚线，标注着“静默信标”。
他忽然想起矿洞里那张图。
那会儿还在锈铁星，老矿工塞给他一块蚀刻金属板，说“走黑线，能活”。他当时没当真，只觉得是疯话。现在这张图的轮廓，和眼前导航上的虚线完全重合。他隐隐觉得老矿工留下的‘走黑线，能活’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当时自己没在意，现在这个神秘的‘锈’代号突然出现，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把“铁爪-7”的残片插进主控台接口。接口咔哒一声咬合，系统弹出提示：“检测到外部信号源，是否模拟接入？”
他点了“是”。
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串加密代码，自动解码。几秒后，航线图刷新，一条完整路径亮了起来，从当前位置一直延伸到小行星带外缘。路径旁浮出一行小字：“路径最后更新：标准时-1876.3，操作员代号‘锈’。”
锈。
他呼吸顿了一下。这字眼像根针，扎进记忆深处。父母留下的笔记里，有一页写着“锈点坐标”，他一直以为是矿脉标记。可现在看，这代号不像是随便起的。
他没再想。现在想这些没用。
他调出飞船状态：燃料三十六点四，护盾失效，引擎勉强运转。雷达还是废的，只能靠目视和信号追踪。海盗残余热源在后方五公里外徘徊，没走远。那艘堵在前方的武装舰，静止不动，像是在等他靠近。
他关掉主灯，只留仪表盘微光。手指在导航界面上划过，选中走私路线，点击“同步”。
航线自动载入。
他推起推进杆，飞船缓缓从碎石堆里退出，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第一段路是“磁暴蜂巢区”。导航提示：高磁性陨石密集，姿态控制系统可能失灵。建议关闭引擎，靠惯性滑行。
他照做。
引擎熄火，飞船漂在陨石群中，像一片叶子浮在河面。他盯着前方，一块块陨石缓缓移动，有的表面泛着金属光泽，有的布满蜂窝状孔洞。他回忆起地球矿洞里的运矿车——弯道要慢，贴外侧行，不然容易翻车。
他把这逻辑套进飞船操控。遇到窄道，提前减速；遇到岔路，选外侧宽的那条。陨石间的空隙小得吓人，最近时舷窗离岩壁不到两米。他不敢开大灯，怕暴露热源，全靠星岩轮廓判断距离。
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陨石映入眼帘，上面有些奇特的纹路，隐隐约约让刘生联想到某个字。 他眼皮跳了跳，没多看。
他继续往前。
突然，主控台“滴”了一声。
导航提示：“检测到空间电离异常，建议绕行。”
他没动。初级辐射抗性还在，能感知电离程度。他闭眼，靠身体反应判断——左边辐射弱，说明遮蔽多，路径深；右边强，可能是开阔区，但也更容易被发现。
他往左打舵。
飞船贴着一块巨岩滑行，岩体表面布满磁性纹路，像是被什么生物啃过。舷窗映出一道银光，一闪而过。他记下了坐标，没停留。燃料不够，不能耽搁。
两小时十七分后，蜂巢区终于走完。
他重新启动引擎，低功率推进。前方空域开阔，陨石稀疏，走私路线显示只剩最后三万公里。只要穿过这片，就能进入自由航道。
可就在这时，后视屏亮了。
一艘海盗船出现在前方，船头张开一张金属网，网眼泛着蓝光，显然是捕舰用的电磁捕网。船体编号模糊，但轮廓和“铁爪”系列一致。
他停下。
硬冲肯定被网住。绕？两侧都是密集陨石带，没路。
他摸了摸战术背心内袋。酸液瓶、金属片、试管都在。
他拆下酸液瓶，把金属片插进瓶口，接上一段废弃电路板。电路板还冒着烟，他不管，把三样东西连在一起，接通电源。电解反应立刻开始，瓶内液体冒泡，释放出氢气。
他把氢气泡引到一个空胶囊里，做成气囊。又把“铁爪-7”残片绑在气囊上。
货舱投放口在船尾。他爬过去，把气囊塞进弹射管，设定三分钟后自动释放。
他回到驾驶舱，关闭所有生命维持系统。氧气循环停了，温度开始下降。他屏住呼吸，让心跳降到最低。
三分钟后，弹射管“砰”地一声，气囊飞出。
气囊在太空中缓缓膨胀，氢气遇冷凝结，形成一片微弱的蒸汽尾迹，像飞船引擎残迹。绑着的“铁爪-7”残片在星光下反光，清晰可见。
海盗船立刻转向，朝气囊驶去。捕网收起，船体减速，显然是以为发现了沉没残骸。
刘生抓住机会，把飞船贴着陨石带底部滑行。他不开灯，不加速，像幽灵一样从海盗船下方绕过。
他成功了。
前方空域再无阻挡，走私路线终点就在眼前。
他松了口气，但没敢放松。他重新启动生命系统，调出导航，准备进入自由航道。
就在这时，主控台又响了。
不是警报，是语音提示：“航线完成，是否标记新路径？”
他正要关掉，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一行字浮出来：“操作员‘锈’最后一次登录时间：标准时-1876.3，路径更新内容：新增静默信标三处，备注——‘儿子，别走主道。’”
他手指僵在按键上。
那行字很快消失，像是系统自动清除的日志。
他没动，盯着屏幕空白处。
几秒后，他低声说：“赵虎，你爹的船徽，我迟早全收了。”
他推起推进杆。
飞船缓缓驶向小行星带边缘。
前方，一块碎石缓缓飘过，断面泛着淡淡的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