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敲门声骤然响起。
谢父谢母几乎同时从床上弹起,对视的目光里迸出惊疑——莫不是...?
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两人几乎同时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谢父抄起床头的手电筒,"咔嗒"一声拧开,刺目的光束劈开黑暗。
两道影子贴着斑驳的土墙,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到堂屋门前,正撞见谢诗凝揉着惺忪睡眼,趿着拖鞋跌跌撞撞摸了出来。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爸妈,是我啊奕。”
谢诗凝瞬间清醒,小跑着拉开门——果然是大哥谢子奕风尘仆仆地站在月光下,她转头冲屋里喊:“爸妈!大哥回来了!”
谢子奕端着碗狼吞虎咽,面条吸溜声混着热气。
话未说完,面汤就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上:“爸妈,阿城前天接到紧急任务,压根没去成相亲……”话音未落,瓷碗坠地的脆响惊破寂静。
谢父谢母“嚯”地起身,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谢诗凝更是脸色煞白地抓住桌沿:“那、那和我结婚的人是谁?!”
谢子奕僵在原地,沾着面汤的手还悬在半空,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声音发颤:"谁结婚?你说清楚!"他盯着妹妹煞白的脸,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那番话掀起的惊涛骇浪,军装下摆被攥得发皱,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谢诗凝语速飞快,将相亲的来龙去脉全抖了出来。
谢子奕猛地站起身,眉头拧成铁疙瘩,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霍晋承?是那个单枪匹马端掉匪窝,在军区比武场横扫三连冠的陆华军区兵王?"
他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却又慢慢舒展了眉峰,"若真是他......倒也算个托付。"
谢父闻言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谢母攥着衣袖的手也不再发抖,堂屋里凝滞的空气终于有了流动的迹象。
晨光微熹,谢子奕囫囵打了个盹便翻身而起。
简单洗漱后快步朝战友所在的机关楼走去。
军靴踏地的哒哒声里,尽是破局的迫切——只盼战友能有法子,让父母免受下乡之苦。
谢家饭桌上,谢诗凝刚给母亲添了勺粥,院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六七个戴着红袖章的人踹开虚掩的木门,碎木屑飞溅在桌上的白粥里。
领头的贺强歪戴着袖章,绿豆眼在谢诗凝身上骨碌碌打转——这个靠举报亲族上位的小组长贺强自打运动开始,他便将这条巷子当成自己的猎场。
那些举报亲族换来的权力,让他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
贺强的喉结上下剧烈滚动,黏腻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蛇信子,贪婪地扫过谢诗凝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头。
他歪斜着身子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涎笑,泛黄的牙齿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思绪不受控地回到初见那日——春日的巷口,她穿着淡蓝碎花布衫,迎面走来,乌黑的发辫垂在腰间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那一刻,他感觉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铁水浇过,心底某处隐秘的角落轰然炸裂。
自那以后,每个深夜他都辗转难眠,姑娘温婉的眉眼、窈窕的身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根细针,一下下挑动着他扭曲的欲望。
如今终于寻到机会,他眼中的邪火几乎要将谢诗凝吞噬。
如今戴上红袖*成了小组长,他眼中的欲望再也不加掩饰,嘴角扯出一抹阴鸷的笑,油亮的鼻尖几乎要贴上谢诗凝惊恐的面庞:"接到举报,你们家藏着......"
谢父猛地站起身,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贺家小子!我们谢家三代悬壶济世,整条巷子的人都能作证!"
话音未落,几个手下已掀翻八仙桌,金黄的玉米饼滚落在泥地里,沾着煤灰来回打滚。
贺强却充耳不闻,视线始终黏在谢诗凝苍白的脸上,舌尖无意识地舔过干裂的嘴唇,像是盯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权力带来的膨胀感与心底压抑已久的欲望交织,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这姑娘眼里的恐惧,将她彻底攥在掌心。
谢诗凝垂首抚过蓝布衫上细密的针脚,晨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苍白却镇定的面容上,忽然抬眸时,眼底泛起盈盈水光,声线却如浸过晨露的新篁般清透:“贺同志,《宪*》才刚颁布,您也是积极学习的先进分子,总该晓得‘公民住宅不受侵犯’的条文吧?”
“若没有区公所开的搜查证明,您带着人闯进民宅——”话尾微顿,又将搪瓷缸里的凉茶推上前,氤氲热气模糊了贺强扭曲的神色。
“这传出去,怕是要连累您的先进标兵名号啊。”贺强喉头滚动着压抑已久的欲念,绿豆眼泛起猩红。
他歪斜的红袖章扫落桌上半碗稀饭,溅起的米粒黏在谢诗凝蓝布衫的襟口。
粗糙的手掌径直朝她纤细的手腕抓去,腥臭的呼吸喷在她泛红的耳际:“老子说了有证据!”
沙哑的嗓音裹着黏腻的笑,“走,跟我进屋慢慢'验'......”"谢诗凝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张狂,本能地侧身一躲,蓝布衫的衣角堪堪擦过贺强的指尖。
"畜生!"谢父怒喝一声,冲上前要将女儿护在身后。
贺强狞笑一声,粗壮的手臂狠狠一推。
谢父踉跄着向后倒去,后脑重重磕在八仙桌角,发出沉闷的声响。
"爸!"谢诗凝尖叫着扑过去,只见父亲捂着后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在青砖地上洇出刺目的痕迹。
贺强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兽性,猩红的目光死死盯在谢诗凝身上。
他扯松歪斜的红袖章,脖颈青筋暴起,声嘶力竭地咆哮:“都他妈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把这贱人捆起来!看她还能往哪儿跑!”
身后几个戴红袖章的爪牙得了令,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其中一人扯出麻绳,狞笑间露出缺了半截的黄牙,仿佛已经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模样。
突然一声闷响惊碎凝滞的空气,伸手欲捉谢诗凝的爪牙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斑驳的土墙上。
谢诗凝手腕突然一轻,温热有力的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霍晋承军靴碾过碎裂的陶片,墨色瞳孔里翻涌着骇人的冷意,却在低头望向她时骤然化作春水:“有没有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