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着他。

看着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徒手撕裂钢铁,鲜血淋漓。

看着他眼中只有那个后备箱,只有那个被困在里面的林薇。

他甚至……没有朝副驾驶这边,投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探寻目光。

原来,我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被我反复咀嚼、试图从中榨取一丝温情的所谓「婚姻」,那些我强加在他偶尔沉默或疲惫眼神中的「在意」,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幻影。精心准备的晚餐,笨拙学着打的领带,强撑着精神等他回家的每一个夜晚……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像一个巨大而荒诞的泡沫,被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轻轻一戳,就「啪」地一声,彻底破灭,连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留下。

彻骨的寒意,比这冰冷的雨水更甚,从碎裂的骨头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可笑的期盼。

黑暗温柔地、彻底地拥抱了我。意识沉沦前,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感里,是顾淮之终于撕开了那个变形的后备箱,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纤细柔弱的身影抱了出来。他脱下自己残破不堪的外套,紧紧裹住她,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抱着她,踉跄着冲向远处隐约闪烁的救护车灯光,再也没有回头。

也好。

这样也好。

顾淮之,你的珍宝,我替你还给你了。

用我的命。

……

「嗡——」

一种奇异的感觉猛地攫住了我,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水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拽出水面!沉重的窒息感瞬间褪去,身体骤然一轻。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瞬间灌满了清冽的空气,没有血腥味,没有汽油味。

眼前刺目的猩红和扭曲的金属牢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光晕。

我眨了眨眼,视线渐渐清晰。

头顶是熟悉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清晨微暖的阳光,在米白色的天花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身下是柔软的、带着我惯用洗衣液淡香的床铺。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温暖而安宁。

这里是……我和顾淮之的卧室。

我回来了?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手指纤细,皮肤完好无损,没有血迹,没有伤痕。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健康的粉色。我下意识地摸向额头,那里光洁平滑,没有任何伤口,更没有任何温热的液体流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晚晚?」

一个低沉悦耳,此刻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僵硬地转过头。

顾淮之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如松,站在卧室门口。清晨的光线勾勒出他俊朗深邃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显得有些疏离淡漠的眼睛,此刻正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一丝我从前拼命想要捕捉的温和,望向我。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的白色骨瓷碟里,是两个边缘煎得微微焦黄的太阳蛋。旁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副场景……熟悉得令人心头发颤。

是了。就是今天。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车祸发生的那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