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底传来的微凉触感,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地狱开始前的早晨。
我没有看顾淮之错愕的表情,径直走向靠窗的书桌。书桌最上面的抽屉里,放着一份文件。那份文件,是我在无数个绝望的深夜里,一个人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颗沉默的炸弹。
我拉开抽屉,手指触碰到那光滑的纸张封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我拿出它,转身,面向顾淮之。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几乎要将我整个吞噬。我捏紧了手中的文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中带着一丝不悦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疑惑,有被打断的薄怒,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我此刻反常行径的审视。
胸腔里那颗死过一回的心,平静得如同一潭古井。
我向前一步,将手中那份打印清晰、装订整齐的文件,稳稳地递到他面前,隔开了我们之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纸张的边缘几乎要碰到他家居服的衣襟。
「顾淮之,」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异常平稳,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得如同冰凌坠地,「我们离婚吧。」
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还残留着煎蛋的香气和咖啡的余韵。这原本该是一个温馨安宁的早晨。
我的话音落下,卧室里陷入一片死寂。
顾淮之脸上那点残留的错愕和不悦瞬间冻结,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冰覆盖。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线条冷硬的雕塑,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我脸上,锐利得几乎要穿透我的皮肉,直抵灵魂深处。那目光里有审视,有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被猝然冒犯的、属于上位者的冰冷怒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胶卷,每一秒都粘稠得令人窒息。他沉默地看着我,看着那份几乎要碰到他衣襟的离婚协议,足足有十几秒钟。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
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没有去接那份协议,而是伸向了我放在矮几上的托盘。
他端起了那杯牛奶。
牛奶还是温热的,杯口氤氲着白色的雾气。他端得很稳,手指扣在杯壁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昨晚没睡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住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探究,仿佛在分析一个行为脱轨的实验对象。「还是早餐不合胃口?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这个煎蛋。」
他微微侧头,下颌线绷紧,视线扫过矮几上那盘金灿灿的太阳蛋,又落回我脸上,眼神里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透出几分强压下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如果你觉得纪念日安排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晚晚,」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生疏的安抚意味,「别用这种方式闹脾气。」
「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