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迎着她的目光,嘴角咧开,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刀子。

“——你以为天天跟着我,就能有点什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死读书的木脑袋,无趣得像块木头。”

“你这样的人,”我顿了顿,享受什么似的,一字一顿,“哪点配得上我陈默?”

“以后,离我远点。看见你都觉得碍眼。”

死寂。绝对的死寂。

她像是被迎面劈了一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看着我,眼睛睁得极大,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灰飞烟灭。她像是无法呼吸,嘴唇轻微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猛地低下头,肩膀缩起来,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霍然起身,撞开了身边的人,踉跄着、几乎是逃离地冲出了礼堂侧门。

背影仓皇,像被击碎的蝴蝶。

我心里那座冰封的堡垒,在那瞬间轰然崩塌,废墟砸下来,砸得五脏六腑碾碎般剧痛。耳鸣尖锐地吞噬了一切,世界在我耳边彻底寂静无声。

我站在台上,站在所有人惊恐、鄙夷、探究的目光里,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胜利的小丑。

毕业典礼那天,喧嚣隔着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我只能靠残留的微弱振动和所有人的口型来判断流程。我看见她了,穿着宽大的毕业服,像套在一个空架子上,瘦得惊人。她站在很远的地方,侧对着我,脖颈显得格外细脆弱,好像一折就会断。

有人围着她说话,她只是点头,或者极淡地扯一下嘴角,那弧度苍白的像水痕,很快消失。再没有从前那种鲜活的亮光。

她一次都没有看向我这边。

我知道,她考上了。很远很好的一所大学。照片贴在红榜最前面,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骄傲的分数。我盯着那张小小的证件照,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涩得流不出任何东西。

挺好的。飞走吧,温言。飞到没有我的、干净暖和的地方去。

我的世界彻底安静了。绝对的,万籁俱寂。助听器成了一种讽刺,它放大的所有噪音都无法组成有意义的音节,只是折磨。我把它们扔进了抽屉最深处。

章节四:尘封的答案

家里很快空了。父母憔悴的身影进出医院,最后带回一张轻飘飘的纸,他们看我的眼神,是另一种形式的寂静,哀莫大于心死。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子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哑然的灰白。吃药,昏睡,对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天色发呆。有时候会出现幻听,好像听见她在楼下喊我名字,清脆的,带着笑意的。猛地扑到窗边,外面只有空荡荡的风。

摸到耳后,那块小小的、月牙形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一点虚幻的温度。

收拾东西的决定做得很突然。像是某种预感,或者说,句号必须画上了。

她的东西放在一个旧的卡通饼干铁盒里,塞在书柜最顶层,积了很厚的灰。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或许是她有一次落在我家,或许是我当初恶劣抢夺来的战利品。

几枚褪色的糖纸,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的生日卡片,一支干涸的卡通图案笔芯。还有一本……很旧的,硬壳笔记本。封面是星空图案,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白色的纸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