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间被冻住了。每一粒尘埃都在惨白的光线里凝固。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沙砾,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世界是彻底无声的默片,只有她眼中翻江倒海的崩溃是唯一的声响,震耳欲聋地响在我死寂的颅腔内。

她动了。

不是扑过来,而是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像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耗尽了力气。她停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身体细微地发着抖。

然后,她抬起手,不是指着我,而是缓慢地,用一种极度疲惫又极度疯狂的姿态,指向那本日记。

她的嘴唇在动。

我拼命地集中残存的、对唇语的微弱辨识力,眼睛死死抓住她每一个颤抖的弧度。

“……为……什……么?”

口型破碎,但我读懂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

为什么?

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扼住我的喉咙。为什么?因为一张轻飘飘的纸判了我死刑?因为我他妈的不想让你看着我一点点烂掉,不想用我的残缺绑住你灿烂的人生?因为……我以为那是对你好?

可这些话,我怎么告诉她?在这个彻底寂静的世界里,我连一句像样的辩解都给不出。

我的沉默似乎彻底激怒了她,或者说,击碎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理智。

她猛地弯腰,一把抢过那本日记,紧紧抱在怀里,像护着失而复得又痛彻心扉的珍宝。眼泪终于决堤,汹涌地滚落,没有声音,只有肩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她再次看向我,眼神里的恨意浓得化不开,可那恨底下,是更深、更绝望的痛苦。

她的嘴唇又一次剧烈地开合,比刚才更快,更激动。

“骗子!”

“你……骗……我!”

“所……有……的……话!都……是……假……的!”

我徒劳地试图分辨,捕捉那些飞速闪过的音节,但它们太快太模糊,像打在玻璃上的雨点,除了“骗子”那两个尖锐的碎片,我什么也抓不住。

她看着我茫然又痛苦的脸,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无比讥诮,又无比凄凉。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又狠狠指向我。

那动作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直捅进我心口。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挣扎着想站起来,想靠近她,想抓住她的手,哪怕只是徒劳地比划,我也想告诉她不是那样的——

可她在我动之前,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仿佛躲避什么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