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我们快要冲出村口的那一刻,前方黑暗里,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火把。
紧接着,两点、三点、十点、百点…
无数的火把瞬间亮起, 连成一片,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麻木、呆滞、如同戴了面具的脸。
全村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乎一个不少,全都 站在这里,堵住了出村的唯一去路。
他们举着火把,火光照得他们脸上明暗不定,眼神空洞地望着我们,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只有死水一样的沉默。
我爹猛地停下脚步,绝望地嘶吼:“让开!你们让开啊!放我娃一条生路!”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动。
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然后,不知是谁先动的。
所有举着火把的村民, 同时地,抬起了他们的右手。
火光下,那一只只粗糙、布满老茧的手……
每一只,每一只的右手上,都缺了那根食指!齐根而断!
密密麻麻的残缺的手掌, 齐刷刷地举在空中,对着我们,构成了一副足以让人疯掉的、地狱般的景象!
我瘫软在地,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我爹也不再嘶吼,只是绝望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人群 分开一条道。
那个佝偻的、干瘦的身影,慢悠悠地从后面走了出来。
陈爷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仿佛刚才疯狂撞门的不是他。他走到我们面前,看着瘫软在地的我,叹了口气,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慈祥,却比任何威胁都可怕:
“傻孩子,跑什么跑?”
“村子饿了,得吃饭啊。”
“你看,大家…不都吃着吗?”
他伸出那只缺了食指的右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指,冰冷得像坟墓里的石头。
火光跳跃,映着他笑呵呵的脸,映着村民 整齐而残缺的手,映着这巨大、 无处可逃的恐怖。
村子饿了。
我们,就是饭。
我爹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呜咽般的嗬嗬声。他像被抽了脊梁骨,瘫软下去,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肩膀剧烈耸动,却发不出半点哭声。我娘躺在我身边,依旧昏迷着,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白得像纸。
我瘫在那里,陈爷那只缺了食指的、冰冷如尸骨的手,就放在我的头顶。那触感不像活人的手,没有温度,硬,干瘪,像一截老树的枯枝,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坟墓里才有的阴寒气息,透过头发丝,直往我天灵盖里钻。
我抖得厉害,每一根骨头都在打颤,牙齿磕碰的声音在我自己听来如同擂鼓。可除了抖,我动不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泥浆,把我从头到脚浇铸在原地。
完了。全完了。
村民围着我们,火把噼啪作响,一张张麻木的脸在火光下明明灭灭,那些齐刷刷缺失了食指的右手, 整齐地举着,像一片畸形的、无声的森林。他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