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枯木逢春杀
春律的轨迹在江南上空凝滞不前。
句芒悬立于云头，本该舒展的眉宇微微蹙起。下方，人间正是仲春，莺时已过，辰月当令，照理该是万木争荣，新绿涂满山川田野的时刻。可现在，映入他翡翠色眼眸的，却是大片刺眼的枯黄。那枯萎并非秋冬应有的肃杀，而是一种被强行抽干生机后的僵死，灰败，从每一根枝桠的末梢弥漫开来，逆时，悖律，触目惊心。
他是木神，执掌东方春令，司天地草木发萌生长。这枯萎，是刮在他神骨上的钝刀。
神念微动，如无形的涟漪向下扫荡。没有虫患，没有地火，没有寻常的灾戾之气。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无”。仿佛生命最核心的那一点“萌”意，被凭空抹去了。
他按下云头，落在一座山岗之上。脚下的泥土干涩发脆，失去了一切滋养的活力。四周的树木，无论是苍松还是稚柳，尽数枯槁，树皮开裂，叶片一触即碎成齑粉。死寂。连最细微的虫鸣鸟叫都听不见，风穿过枯枝，只发出鬼魂呜咽般的尖啸。
这不寻常。绝非天灾。
句芒俯身，指尖触及一株彻底焦黑的灌木。神力如丝，谨慎探入。
空的。
内里没有任何残留的痕迹，没有施术的波动，没有异样的气息。就像……就像这些草木从未有过生命。这种彻底的“无”，让他心底泛起一丝极罕见的寒意。有什么东西，在系统性地、贪婪地吞噬最本源的生息。
他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荒芜的山野，试图找出这死亡的脉络。就在这时——
咻！
一道极轻微的破空声自身后袭来，快得几乎超越凡俗的极限！
句芒身形微侧，一枚通体漆黑、刻满诡异符文的短矢擦着他的神袍掠过，矢尖一点幽绿，显然是淬了极厉害的秽物。他甚至能闻到那上面散发出的、针对元神灵光的恶臭。
凡人？
不待他细思，左右两侧枯木之后，地面猛然炸开，七八道身影疾扑而出！动作矫健得不像常人，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魔的狂熱，直勾勾锁定他。他们穿着粗陋的皮甲，手持兵刃，那兵刃上同样流淌着暗沉的血光，是针对神祇的禁器。
“缚住他！取神血！”为首一人嘶吼，声音因极度渴望而扭曲。
陷阱？针对他的？
句芒眸中碧光大盛，属于春神的威严骤然降临：“蝼蚁，安敢渎神！”
他抬手，虚空一拍。磅礴神力如山岳倾塌，冲在最前的几个凡人顿时筋断骨折，惨叫着倒飞出去。
然而，更多的人从四面枯林中涌出，他们像是早已潜伏在此，与这片死寂融为一体。他们的眼神空洞而炽热，口中喃喃着“长生”、“不死”，前赴后继，完全不顾生死。
句芒心中怒意翻涌，更多的是惊疑。凡人何时有了弑神的胆量和手段？
他并指如刀，翠绿神光扫过，斩断数柄劈来的血刃。但那些武器碎裂的瞬间，竟爆开团团污浊的黑雾，迅速缠绕上来，试图侵蚀他的神体。同时，脚下地面无声陷落，露出底下以污血绘制的邪阵，道道黑气如锁链缠向他的双足。
压制！这些手段无一不在极尽所能地压制他的神力！
一声闷响，竟是那为首者硬扛着神威压迫，将一柄青铜破甲锥狠狠刺入了句芒的腰侧！锥子上古怪的符文亮起，疯狂抽取着他的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