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外在是万年不化的冰山，内里却是滚烫的火山熔岩，流淌着如此……如此不堪入目的痴心妄想？！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混合着羞愤，让我脸颊滚烫。
我猛地扭回头，不再看那个角落，抓起锦书重新斟满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头那股邪火。
玉髓春的清冽香气在舌尖蔓延开，我强迫自己冷静。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冰凉的触感稍稍拉回了一些理智。
谢无咎……他知不知道？这些泄露他心思的文字，我能看见？
这个念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滋生，混杂着最初的羞恼和荒谬。那家伙，平时一副恨不得用眼神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的刻薄样，背地里……竟是这副德性？
一股微妙的、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兴奋，悄然压过了怒火。
这发现，简直比看一百场猴戏还有趣！
我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猎人般的兴味光芒。
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几分骄矜的慵懒，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只是眼角的余光，却像生了钩子，若有似无地，再次缠上了角落里那个玄色的身影，以及他头顶那片依旧在无声喧嚣、热情燃烧的文字海洋。
接下来的宫宴，于我而言，已全然变了味道。
歌舞再曼妙，珍馐再可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我的注意力，有大半都分给了角落里那个看似与世隔绝的阴郁世子。
【老婆吃葡萄了，小口小口的好优雅……想投喂！】
【这破舞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盯着我老婆发呆。】
【啊，老婆打了个小哈欠。着实是有些无聊了，她体寒，不如靠着我睡！我怀里暖和！（虽然会被推开）】
这些天书时而激动得颤抖，时而沮丧得暗淡，时而冒出些天马行空、让人啼笑皆非的妄想。
它们像一面最精准也最荒唐的镜子，将谢无咎那颗深藏不露的心，剥得一丝不挂，赤裸裸地呈现在我眼前。
而我，则像个掌握了独家秘密的人，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嗤笑。谢无咎啊谢无咎，你也有今天！
宫宴终于在一片虚情假意的恭贺声中散了。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殿内的闷热和酒气。
我扶着锦书的手，踩着微醺的步子往自己的昭阳宫走。
宫灯在脚下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晚风一吹，方才强压下去的酒意和那股被窥破隐秘的躁动似乎又翻涌上来，烧得心口发烫。
“锦书，你先回去，备好醒酒汤。”我挥挥手，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沙哑，“本宫去御花园透透气。”
锦书有些担忧：“殿下，夜深露重……”
“啰嗦。”我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就在水榭那边转转，吹吹风就回。”
锦书无奈，只得领命带着其他宫人先走了。
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宫道拐角，我立刻转身，提着碍事的裙摆，熟门熟路地朝着御花园西北角那堵相对低矮的宫墙跑去。
那墙根下，常年靠着一架不起眼的旧竹梯——是我和几个胆大的宗室子弟幼年时偷偷溜出宫玩耍的“秘密通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