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像被遗忘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站着。
他从岳悦狼狈退场时便已无声靠近,目睹了汪硕的沉重登场与瞬间冰封。
此刻,他更清晰地看到了池骋为苏砚调整靠枕时那几乎违背本性的轻柔与专注。
那动作他曾无数次渴望,却从未得到分毫!
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汪硕身上那几乎要刺破皮肤的暴戾与不甘,以及池骋那不惜用整个后背将苏砚与外界隔绝的、强硬到令人心悸的守护姿态!
冰冷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从他脚底一路扎到头顶。
苏砚仿佛对这场无声的、围绕着他的风暴毫无察觉,或者说,他早已无力去关注风暴中心之外的一切。
他安静地闭着眼,眼帘垂落,像两片终要合拢的帷幕。
额发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角,那点之前强撑出来的虚幻血色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透明般的死寂苍白。
鼻翼和下颌的线条在灯光下绷紧,微微颤动着抵抗每一次从肺部深处传来的、牵引整个胸腔阵痛的吸气。
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脆弱,仿佛下一次呼吸就会成为绝响。
他搁在厚毯上的左手,那只纤长却冰凉得毫无生气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屈伸了一下指节。
指尖掠过一片冰冷而质感极佳的面料——是池骋深色西装垂落的衣角。
动作轻微得像是不经意的一次触碰,又像溺水者在无边黑暗的水渊中,本能地、徒劳地想要抓住唯一能感知到的、哪怕一丝冰冷的锚点。
夜凉更深,雨丝并未停歇,反缠得更密了些,渗进玻璃缝里的风刮在颈侧,寒而利。
池骋坐在那张宽大藤椅旁的矮凳上,背脊挺得笔直,投下一道壁垒般的黑影。
肩线绷得很紧,脖颈微微向前倾着,沉默而固执地构成一道界线。
他手里捏着一块浸过温水的软布,布巾覆盖下的指节却是异样的僵硬,那温软的触感未能消弭半分他眼底凝着的寒霜。
视线一分不错地笼着藤椅深处蜷缩的人影。
或者说,是笼着那人胸口的起伏,每一次微小到几乎消失的颤动。
苏砚的脸完全陷在灯光不及的阴影里,唯有鼻尖和下颔绷紧的线条透出薄脆的死白。
呼吸声很轻很浅,几乎被窗外淅沥的雨吞没,只剩下一点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叹息气音。
每一次短暂的间隙都足以让守在床边的人背脊的肌肉瞬间收紧如铁。
汪硕仍在门口。
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肩背被门框投下的深影分割。
冰冷的目光沉如铁水,重逾千斤地落在池骋那毫无防备、固执向前的后背上。
里面翻搅着某种足以焚毁一切的焦灼和被死死摁入泥沼的暴戾,与那份强作的冷静冰层撕扯不休,以至于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因过度压抑而痉挛似的颤抖。
医生带着护士俯身在床边,指尖压着苏砚纤细脆弱的腕骨内侧,电子屏幕细微的冷光映着他眉宇间沉沉的凝重。
仪器屏幕上的线条微弱地起伏着,数字每一次微小的变化都牵动着房间里几乎凝滞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