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飞机所开启的，是一扇通往真相的大门。老者那饱含深意的眼神，让林听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这不只是一场病人与病人的相遇，而是一场“聆听者”与“先知”的对话。
第二天早晨，林听蛰在食堂里找到了那个老者。他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一碗稀粥发呆。他的“噪音”依然是那种古老而深邃的“沉寂”，但在林听蛰听来，这沉寂中蕴含着一种等待，一种邀请。
林听蛰端着餐盘，径直走到老者对面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老者。老者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每一道皱纹都像刻着一个故事。他的眼睛不再浑浊，反而透露出一种穿透一切的澄澈。
老者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眼睛直视着林听蛰，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直达他灵魂深处的“嗡鸣”。
“你……听到了？”老者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两块古老的石头在摩擦，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他的“噪音”频率在这一刻发生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不再是“沉寂”，而是一种带着“叙述”和“启示”的“频率”。
林听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头。他知道，老者所指的，是他能“聆听”到的那些常人无法听见的“噪音”，以及他体内那股独特的“嗡鸣”。
老者缓慢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那片依旧浓稠的暗红色迷雾。
“这个世界……已经死了。”老者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像一把巨锤，狠狠地砸在林听蛰心头。“或者说，它正在被‘吃掉’。”
林听蛰全身一僵。被“吃掉”？
“你听到的‘噪音’，”老者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那不是疾病，也不是疯狂。那是它在‘呼吸’，在‘低语’，在‘消化’。”
老者的“噪音”中，此刻开始出现一些画面碎片，它们在他意识中模糊地闪现，像是远古的记忆，又像是未来的预言。
“这个纪元，我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耳语纪元’，但它的真正名字，是‘吞噬’。”老者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万年前，甚至更久远的纪元，‘它们’就已经存在。‘它们’不属于这个宇宙，它们是纯粹的‘概念’，是‘噪音’的具象。它们以‘意识’和‘生命’为食，以‘文明’为养分。”
林听蛰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比他最坏的设想还要可怕。不是病毒，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某种古老的存在？
“每隔漫长的岁月，当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它们’就会降临。最初，只是微弱的‘耳语’，只有少数敏感者能听到。然后，‘耳语’会变成‘低语’，影响人的精神，引发混乱。再然后，‘低语’会变成‘嘶吼’，具象化为我们所见的‘红雾’，以及雾中的‘形体’。”
老者抬起手，指了指窗外。“你看到的迷雾，那些游荡的巨大阴影，都是‘噪音’的聚合。它们在改变物质，在扭曲空间，在……‘重构’这个世界。”
“那疗养中心呢？”林听蛰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想到了禁闭室的“呼吸声”，想到了墙壁里“脉络”的搏动。
老者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带着一丝讽刺的悲悯。
“这里……是‘筛选器’，也是‘培养皿’。那些能‘听到’‘噪音’的人，要么被‘噪音’完全吞噬，成为彻底的‘疯子’，被送到禁闭室‘处理’，成为‘养分’；要么……就像你，像我，我们能听到，但我们没有被完全‘同化’。我们是被‘筛选’出来的，具有特殊‘频率’的‘容器’。”
“容器？”林听蛰只觉得头皮发麻。
“是的，容器。”老者轻声说，他的“噪音”此刻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它们’需要更完美的‘容器’，来承载更强大的‘噪音’，甚至……成为‘它们’在这片世界降临的‘锚点’。疗养中心的护工，他们是‘它们’的‘仆从’，或者说，是被‘改造’的‘傀儡’。他们负责‘看管’和‘培养’我们这些‘容器’。”
“禁闭室……就是‘它们’的‘心脏’，或者说，是‘入口’。在那里，它们正在完成最后的‘降临’，需要源源不断的‘养分’。你体内的‘嗡鸣’，那股古老的‘频率’，是你的‘天赋’，也是你的‘诅咒’。它让你能抵御‘噪音’，但也让你成为‘它们’最渴望的‘容器’。”
老者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虚弱。他似乎用了巨大的力气，才将这些真相倾泻而出。他的“噪音”再次回归到那种深邃的“沉寂”状态。
林听蛰呆坐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疑惑，所有的异常，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迷雾、疗养中心、护工、疯子、禁闭室……一切都串联了起来。他并非是患病，而是卷入了一场古老而宏大的宇宙级“吞噬”过程。而他自己，竟成了这场“吞噬”中最关键的“容器”。
“你……还有希望。”老者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胸口。“你体内的‘嗡鸣’，是这片世界最稀有的‘频率’。只有它，或许能对抗‘它们’的‘吞噬’。但你必须……强大起来，否则，你也会成为……‘养分’……”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完全消失。他再次陷入了那种眼神浑浊、喃喃自语的状态，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但他手中，那架林听蛰折叠的纸飞机，却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怀中。
林听蛰知道，这不是泡影。这是真相，残酷而冰冷的真相。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嗡鸣”，它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仿佛在回应着老者的话。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自己肩上的重担。他必须强大起来，不仅仅是为了遥遥，更是为了这个即将被“吞噬”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