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时候,我刚拜入韩澈门下不久,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我看他可怜,便将他带回了宗门。

可宗门之内,等级森严,像他这样没有灵根的凡人,只能当个杂役。

他受尽了欺凌。

饭菜被抢是常事,冬天连一床厚实的被子都没有。

是我,一次次地护着他。

我将自己的饭食分给他一半,将自己的月例省下来给他买新衣。

我教他识字,教他最基础的吐纳之法,虽然他学得很慢,但我从未嫌弃过他。

有一次,他被几个内门弟子打得头破血流,他们骂他是野种,是废物。

他没有哭,也没有还手,只是抱着头,默默地承受着。

是我提着剑冲了过去,将那几个弟子打得屁滚尿流。

那天,我身上也挂了彩,却笑着对他说:“叶尘,别怕,以后师父保护你。”

他看着我,黑漆漆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

从那天起,他开始叫我“师父”。

也是从那天起,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

变得专注,变得虔诚,甚至……带着一丝我当时无法理解的占有欲。

他会默默地记住我所有的喜好。

我爱吃桃花酥,他便想方设法地去后山采最好的桃子,笨拙地学着做给我吃。

我喜欢清晨的露水泡茶,他便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去竹林里一滴一滴地收集。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我一个人。

而我的世界,却很大。

大到,装满了韩澈。

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韩澈一人之身。

我为他一笑而欣喜若狂,为他一蹙眉而辗转难眠。

我忘了,我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用他全部的生命,追逐着我。

直到那次,宗门大比。

我为了夺得魁首,拿到可以赠予韩澈的奖品“冰心莲”,与人争斗时受了重伤。

我需要一碗“心头血”做药引,方能痊癒。

韩澈来看过我一次,留下几瓶丹药,便行色匆匆地走了。他说,柳如烟受了风寒,需要他照顾。

我躺在床上,心如死灰。

是叶尘,跪在我的床前,端着一个玉碗。

碗里,是满满一碗殷红的血。

“师父,”他脸色苍白,嘴唇都在发抖,“用我的。”

我才知道,他为了给我取这碗心头血,竟生生用匕首剜开了自己的胸膛。

伤口离心脏,只有分毫之差。

我当时又惊又怒,骂他傻,骂他不要命。

他却只是看着我,虚弱地笑了。

“只要师父能好起来,叶尘……死不足惜。”

那一刻,我看着他胸口狰狞的伤疤,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执拗,我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我怕,我回应不了这样沉重的爱。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

我不再接受他的好,不再与他对视。

我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明白,我们之间,只是师徒。

可我错了。

我的疏远,没有让他退却,反而让他眼中的光,一点点地熄灭,变成了更加深沉的、偏执的黑暗。

……

魂魄状态的我,看着寝殿中被囚禁的韩澈,再回想起这些往事,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所有的疯狂,都有迹可循。

是我,亲手将一个纯良的少年,推向了疯魔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