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言古风

侠客游

吾本江湖客,披霜踏雪来。

朝起舞长剑,暮归辞高轩。

刀光惊春雀,剑影扫秋雁。

白骨竟无冢,何人为将才?

荆江江水浩浩汤汤,围绕着繁华如斯的江陵城奔流不息,这沿江靠海一带,自打着衣冠南渡之后便是日益繁华,本就民富地暖,物产丰富之地,如今有了人气,更是日新月异。这个故事就发生在隋唐之际。

隋开皇年间,乱世初定,百废待兴,一切欣欣向荣。自打杨坚取周自立,平定南陈,南北重归一统,杨坚定都长安,励精图治,大隋朝也是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经过十余年的恢复,帝国又一次矗立在了高峰,可天有不测风云,繁荣昌盛到了极致,便又是一次混乱的开端。

大业十二年四月,江陵城城外的桃花开的娇艳,映衬着阳光,本就淡粉色的花瓣,更显圣洁,观之,心心舒畅。东风徐徐吹来,桃花的清香吹进城中,闻之,心旷神怡。几处花瓣散落,宛如初冬清雪纷纷,更是绝美。

转瞬之间又是二十年一度的江湖盛举,江都望江亭的群英大会像是磁石一般将江湖豪杰吸引起来。故事到这也就真正的进入了正轨。

彼时中土武林划分为五大教派。从北到南的教派为河北纯阳派,河南少林派,荆襄道阳派。从东至西为江东唐灵门,川蜀星月教,除少林派从天竺传来,在中土扎根,不愿参与江湖事务,其余四大门派,自打二十年前第一次望江亭群英大会没分出胜负,便把这大会的日子定了下来,每二十年举办一次,日子是端午佳节,正因这时天气温和,又无酷暑难耐。

眼看比武日期将近,唐灵门作为东道主,提早布置。其余三大门派便提早动身,赶往江都,位于川蜀的星月教路途最是遥远,且沿路多山难行,提前月余便前往江都。

星月教有一少年,冠年之龄,姓白名玉良,四月初十便赶往江都。此次江都之行便是开拓眼界,结交侠士。

四月二十五晌午,白玉良便进了江陵。如今虽说天下大乱,各地杀伐不断,江陵城号称通衢之地,自古便是战略要冲,城中暗潮涌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拧成一股,其中以萧铣的势力最为庞大。

白玉良见江陵城风光秀美,城内也是繁华嘈杂,主城街区因为世道动荡,也没有人来管理摆小摊的商贩,也是因为这烟火气息,才让这江陵城更加富有生机。街边两头买卖交易多如牛毛,陈列商品琳琅满目,从西域来的珍贵器物,从突厥来的上好毛皮,只有没见过的,没有买不到的。白玉良年少好奇,看着那商贩叫卖也不住的探头去瞧,街上人多,接踵成云,挥汗如雨,好不热闹。

正当白玉良看的正入神之时,只听得街边一角儿,几个七八岁的娃娃手上拿着糖人,嬉笑追逐。其中有一个长的高些的娃娃唱道。

“日落照龙舟,黄淮逆水流。扫尽杨花落,天子季无头。”

白玉良听得这歌谣,微微皱了皱眉,见那孩子还在唱着。正要向前,听个仔细。只见从那娃娃身后快步跑来一身着灰袍的男子,那男子的灰袍子也不知是何时做得,打了不少的补丁,下摆有几处苍黄颜色,应是洗的次数过多所致。

那男子快步跑了过去,俯下身来,用那比孩子脸还大一圈的厚手掌捂住孩子的嘴,另一只手一将那孩子抱了起来,低声说道。

“我的小祖宗诶,可别再唱了,当心咱一家子人被砍头啊。”

白玉良见状,本打算上前问个清楚,这民谣是怎么回事?那男子见白玉良走来,又见白玉良身着一身上好的蜀绣长袍,衣着华贵,左手持剑,误以为是官府中人,顿时慌了神,连忙把那孩子放到一旁,跪倒在地,那孩子也是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见得爹爹跪倒在地,自己也跪在地上。

那男子道。

“这位爷,小娃娃不懂事,胡诌乱扯,爷,您莫要见怪,等小人回到家定好生教育这狗崽子。”

说罢便是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白玉良见状更是不解,连忙跑了过去,搀起那男人,说道。

“老哥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把兄弟当做官家?”

那男子听得白玉良如此一说,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二十岁上下的少年,过了一会儿,又把头低了下去,道。

“爷就算不是官家,也定是名门望族,爷衣着华贵,不像我们穷苦人。”

白玉良越听越糊涂,过了半晌,才说道。

“老哥不必惊恐,兄弟既不是官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不过是江湖草莽,在这世道混口饭吃的。眼下已到晌午,正好兄弟也饿着肚子。老哥不妨带着这娃娃,兄弟是第一次到江陵,不知哪家酒楼环境好,什么吃食味道佳,还请老哥带个路,咱喝上两盅,交个朋友,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那男子听得白玉良讲话不是荆襄口音,并且也没有官家盛气凌人的架子,心中惊恐之感渐渐消散,道。

“公子慷慨,可我这穷人家,也没吃过什么好的,还是请公子另寻他人吧。”

白玉良见那男子对自己减轻了不少防备,但还是恐惧的紧,便笑道。

“瞧大哥这话说的,怎么,认为兄弟盘缠不够,付不起酒菜?”

那男子听得白玉良讲话实在,便知不是那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朝廷鹰犬,这才说道。

“岂敢岂敢!既是如此,我也不好推辞,公子破费了。”

白玉良笑了笑,俯下身来,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那孩子生的机灵,虎头虎脑,体态却是干瘦,想必每日连果腹都难以满足。便问道。

“娃娃,你叫什么啊?今年多大了?”

那孩子盯着白玉良的面颊,愣是把白玉良看得面色泛红,见得白玉良的样子感觉甚是亲切,咧了咧嘴,露出两排小白牙,笑道。

“大哥哥,我叫李德昭,今年八岁了。大哥哥叫什么啊?”

白玉良见那非但孩子不惧生人,反而知道反问对方,更是喜欢,将那孩子抱起,笑道。

“哈哈,小鬼头,你说哥哥叫什么啊?”

那孩子哈哈大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哥哥叫什么,但是我知道哥哥姓什么?”

“哦?小鬼头,那你便说,我姓什么啊?”

“哥哥姓白,是也不是?”

白玉良听罢,顿时瞪大了眼,惊叹不已,问道。

“小鬼头,你猜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哥哥姓白的啊?”

那孩子满眼天真的说道。

“因为哥哥生的白净。”

白玉良听后,顿时仰天大笑,对这娃娃,更是喜爱不已。回过头对那男子说道。

“大哥和大嫂当真是修了天大的善缘,竟有如此聪明伶俐的娃娃。”

那男子听得白玉良谈及自己的妻子,顿时低下了头,黯然神伤,脸色也沉了下去。白玉良见状知道自己讲错了话,又接着说道。

“啊。兄弟胡言乱语,大哥莫怪,大哥莫怪啊。”

“咳,公子这说的什么话。这孩子命苦,刚一下生就没了娘,这么多年也全靠我这粘糖人的摊子活了下来。”

白玉良听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三人一同来到江陵城的醉风楼。

这醉风楼在江陵城内独树一帜,规模庞大,这也是那男子应了白玉良的要求,寻了处环境风雅,酒菜可口的酒楼。

三人站在门口,这醉风楼分三层,每层高两丈,且都是青砖灰瓦,若非有人带路,这醉风楼的样子到像极了官家办公的场所,门外立着两个七尺有余的石狮子,那石狮子距离店门也有十步的距离,门上匾额上也不知哪位书法名家用正楷体规规矩矩的写着“醉风楼”三个大字。站在石狮子旁,便能听得到酒楼里的阵阵嘈杂。

男子见得门外张罗生意的店小二不知去了何处,便道。

“这到了正午,有钱人又来这里喝酒了,门外的店小二也都被安排下去了。”

“这有什么?没人接应咱们,咱就自己进去。”

白玉良说罢,便领着李德昭,走进醉风楼,果然,楼内早已座无虚席,都是人,都是些衣着华贵的人。

那掌柜见得白玉良一身蜀绣,生的英俊潇洒,又是生面孔,心说:今日要发财了。于是便喜笑颜开的走了过来,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缝,笑道。

“呦,这位公子爷,来小店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找个地方,和我家哥哥喝些酒,吃些饭食。”

那掌柜探着头,向白玉良身后看去,见得那男子站在白玉良身后,那掌柜自然是认识那男子,同在一条街上寻生计,早就面熟。对那男子笑了笑,便说道。

“好说好说。”

话音刚落,只见从一楼大厅快速跑来一小二,说道。

“掌柜的,西面腾出一位置,这位公子爷,请吧。”

白玉良道了谢,跟着那店小二走了过去,待到三人坐下后,白玉良便道。

“这娃娃爱吃些什么,便让厨房做什么,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那店小二连忙点头答应着,心说:一个娃娃,会点些什么?于是便问李德昭。

“小爷想吃些什么啊?”

李德昭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平日里吃的上肉便已是极好的了,学着大人的模样。张口便道。

“我要吃肉,最好是甜的肉。”

白玉良听得李德昭说话天真烂漫,笑道。

“这样,就听这孩子的上两道你们这里最好的甜肉菜,然后再来两碟小菜。嗯。大哥,您想喝什么酒?”

一旁的男子听得白玉良讲话,便低声说道。

“爷,这里酒菜贵的很,随意点些就好了。”

“诶?那可不成,大哥您就放开吃,放开喝。”

白玉良说罢,沉思了片刻,说道。

“这样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就上什么。”

店小二听得这话,更是欢喜,心说:你这不是诚心让店里发财吗?顿时便说道。

“小店的乌酒在荆襄小有名气,是用城外乌梅晾晒成干后连同荷叶糯米一同酿制而成的。不知公子爷意下如何呢?”

“先来两壶,不够再要。”

一旁的男子听得这话,附耳说道。

“爷,那乌酒可是贵的要命,两壶下来,怎么也要的一两银子。”

白玉良握住那男子的手,笑道。

“价钱嘛。倒也无所谓,只要味道好,今儿个把我大哥喝高兴了,莫说一两银子,就是十两,百两也在所不惜。”

那店小二见白玉良衣着光鲜,品味讲究,心说:就算到时你给不出银子,就你这一身蜀绣,一把佩剑,也够酒菜钱了。

于是便道。

“那公子爷还要些其他的果品吗?”

“还忘了这事,果品拣新鲜的上两盘,娃娃爱吃甜食。”白玉良说着摸了摸李德昭的头,又补了一句。

“果品快些,另外上壶茶水和两盘点心。”

店小二应了一句,转身快步跑向厨房,端着两小盘果品,两小盘点心,一壶茶水,走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给三人倒满茶水,便退下招呼其他客人。

那男子见这盘中果品,点心摆放精致,便知这顿饭没个五六两银子是下不来的,于是便道。

“今日让爷破费了,这娃娃嘴馋,爷莫要见怪。”

“大哥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这孩子我喜欢,还谈什么破费,我自己不是也要吃饭的吗?”说着,便拿起一块桃子酥递给了李德昭又说道。

“小鬼头,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不够再要。”

那孩子接过桃子酥又拿了两块,一块给了白玉良,一块给了自己爹爹,一板一眼的说道。

“爹爹说过,好吃的东西应该先让客人和长辈吃。”

白玉良听得七八岁的孩子如此懂礼仪,重孝道,欣慰的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李德昭的头说道。

“好孩子,你吃吧,哥哥不吃。”

那孩子下了椅子,拿着一块桃子酥走到男子面前,说道。

“爹爹粘糖人很辛苦,哥哥不吃,还是爹爹吃吧。”

那男子听得这话,顿时两眼湿润,好像两汪泉水,说道。

“爹爹不辛苦,只要昭儿听话,爹爹就不辛苦。”

白玉良俯下身,抱起李德昭,放在椅子上,将那桃子酥和桂花糕推到他的面前,笑呵呵的看着李德昭狼吞虎咽的吃着,心中更是高兴。

“兄弟还未请教大哥名讳?”

“爷就叫我李十三吧,好记。”

“十三大哥,您也别叫我爷,显得生份,您就叫我小白,或者玉良,怎么舒服怎么来。别拘束着自己,这活着多累。”

“好,好,既然玉良是个纯朴人,我也不再约束了。”

这二人很快便天啊地啊的谈了起来,从那言语之中,白玉良便觉眼前这人虽是一粘糖人的小商贩,可却通晓古今,便问道。

“十三大哥以前是做什么的?”

“如今也不瞒兄弟了,我以前是个说书的,正是因为讲到那首民谣的来历,开罪了官家便从洛阳逃了过来,为谋生计,在街边支起了摊子。”

白玉良暗说:怪不得这人知道如此多的事情,说话也带着几分北方口音。白玉良越想越气,怒骂道。

“什么狗屁朝廷?因为一首民谣就这般欺凌百姓,活该被反。”

李十三听罢,脸色惶恐,环顾四周,低声说道。

“兄弟说话可要注意,这要是被官家听到,可不得了。”

“怎么?我害怕那群混吃等死的官兵不成,有能耐就来杀了我。”

“兄弟就算武功高强,也架不住成百上千的官兵啊,眼下南方倒是安稳,那北方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咱们这穷苦百姓,也不求什么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有一口饭吃,饿不死就算谢天谢地了。”

这二人正聊的起劲,那店小二便端着酒菜走了过来,将那剩下的果品点心用纸包了起来,放到一旁,将酒菜碗筷整整齐齐的摆了上来,忙活了片刻,退了下去。

白玉良见这酒菜上桌,笑道。

“我倒是懒得去管这狗屁朝廷的事。来,大哥,喝酒喝酒。”

这二人喝的起兴,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门外走进一青年男子,白玉良端坐在椅子上,微微抬起头,打量着青年,这青年身长七尺有余,一双清清朗朗的大眼,充满灵气。眉清目秀,青袍白衫,穿着考究,左手持着一把白纸扇,纸扇展开,轻摇慢摆。

店家掌柜见这男青年到来,顿时是满面笑容,出了柜台迎了过去。

“呦呵,楚爷大驾光临,老朽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掌柜言过了,看这架势最近掌柜的生意红火的厉害啊。”

白玉良听得这青年开口讲话,顿时大惊,瞪大了眼睛,望着这男青年,这男子话音自丹田而出,中气十足,内力必然醇厚,想必武功不弱。

“楚爷谬赞,若不是当初楚爷慷慨,为我这酒楼题字,只怕生意也不能如此。”

白玉良在一旁听得真切,听到那匾额上的字竟是这青年男子所写,更是钦佩之至。心说:自古乱世出英雄,也出不少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单看牌匾上的字。想必这青年定是才高八斗。

白玉良指了指那书生打扮的男青年,问道。

“十三大哥,这人,你可识得?”

李十三瞧了瞧说道。

“这人在江陵城享有盛名,正是道阳派掌门座下高徒楚明风。”

白玉良听得道阳派的名号,大吃一惊,问道。

“道阳派不都是道士吗?怎么还有书生模样的人啊?”

李十三笑道。

“哈哈,兄弟这就不知道了吧,道阳派的清河真人收了个外门弟子,就是这楚明风,这人可了不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送绰号“清风书生”平日里积德行善,在江陵只要是知道他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我听人讲,前些日子,萧铣萧大人来请他入仕,他倒好,没给人家萧大人面子,说了一句不赚官家钱,不害百姓命。这给萧大人气急了,但又拿他无计可施,在江陵的地界上,官家都要给道阳派几分面子。”

白玉良听得李十三如此说来,更是在心底里佩服楚明风,说道。

“若能与他交上朋友,也算不虚此行。”

李十三听后,便带着李德昭辞别离去,白玉良自是明白李十三的意思。遂即便吩咐店小二再做两份新鲜的菜肴,一份交由李家父子,另一份替换自己桌上的残羹剩饭。

白玉良见得那楚明风还是站在原处,没找到位置,便招呼一旁的店小二,说道。

“去把那位楚公子请来,就说无名小辈白玉良斗胆相邀,还望赏脸。”

说罢,便从腰际摸出半锭铜钱,交到店小二手上,那店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暗自收起铜钱,快步而去。

白玉良坐在一旁,见着店小二和楚明风交谈着,楚明风时不时的打量着白玉良,笑了笑,从怀中取出钱袋,放到柜上,便道。

“这是酒菜钱,若是不够,不才稍后补齐。”

说罢,楚明风便快步前来,白玉良见得楚明风前来,起身笑颜相迎,二人相互行了礼,入了座。白玉良便道。

“未经明风应允便斗胆相邀,实属唐突,望明风切莫怪罪啊。”

楚明风打开白纸扇,在胸前扇了一扇,笑道。

“哈哈,玉良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没有玉良的“斗胆相邀”只怕在下今日是喝不到醉风楼的乌酒喽。听口音,玉良像是川蜀人士。不知玉良在何处发财呢?”

“明风言重了,发财谈不上,江湖中人,做着些能填饱肚子的事就不错了。”

楚明风见着白玉良明显回避自己的来历,心说:这人既然邀请与我,定是知道我的底细,可我却不知他的底细,更何况此人不远千里从川蜀赶到江陵,必有大事。也罢,待我试上一试,他是何底细便一清二楚了。

楚明风拿起酒杯,斟了一杯酒,说道。

“这醉风楼的乌酒乃是荆襄一绝,不才品不出什么味道,还请玉良品鉴。”

话音刚落,楚明风运功发力,左手的中指和大拇指握住酒杯,奋力弹出,只听得“嗖”的一声,那酒杯如离弦之箭向白玉良弹来。

白玉良也深知这杯酒实则是在试探我的武功路数,也不再隐瞒,右手快速蓄力运功,似有月上山头之势,食指和中指不偏不倚的夹在酒杯底部,杯中酒水稳如玄冰,半滴未洒。

楚明风见状大惊,说道。

“月光指?还没请教玉良是哪门哪派,师承哪位高人?”

白玉良将杯中乌酒一饮而尽,一边说着,一边也斟了一杯酒。

“在下师承星月教教主公孙染轩,学了些皮毛功夫,见笑见笑。礼尚往来,在下回敬明风一杯酒。”

话音刚落,只见白玉良猛地拍向桌子,桌上除了酒杯腾空而起,其余碗筷皆是不动如钟,白玉良趁势打出一掌,一招“皓月千里”,内力从掌心迸出,将那酒杯推向楚明风,楚明风见着这酒杯后掌力不小,也使出本门武学,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迅速打开白纸扇,用扇柄不偏不倚的接住酒杯,运功抵挡,又将白纸扇倾斜少许,只见酒杯如同杯下装了轮子,滑下白纸扇,酒水化作一道细流,流入楚明风的嘴中。而这“皓月千里”本是星月教半月掌法其中一招,半月掌法乃是半月教第一人教主根据月亮变化而创立的掌法,分为九招八十一式,九招分别为月露新芽,月白风清,皓月千里,月光普照,孤月横江,众星拱月,月盈星亏,西月东渐,日月同辉。

楚明风回味了片刻,笑道。

“啊,好酒,好酒,酒妙,这星月教的半月掌法更是妙。”

白玉良被楚明风夸奖的脸色微红,像个姑娘家,笑道。

“明风谬赞,读书人讲话让人听了真是神清气爽,哈哈哈。”

白玉良猛然想起楚明风的底细背景,急忙说道。

“不知尊师近些日子身体可好?”

楚明风将白纸扇放到桌上,柔声说道。

“家师身体无恙,有劳贵教惦念,改日定会登门拜访。不知公孙前辈近来身体可好?”

白玉良提及师父,便是正襟危坐,说道。

“无恙,无恙,有劳贵派惦念。”

楚明风点了点头,说道。

“那便好,前几日家师与我等弟子还在讲述二十年前的望江亭群英大会的盛状,对公孙前辈的七星半月大法是敬佩有加。”

“清和真人艺高谦逊,晚辈佩服,真人的两仪幻虚功不也是独步武林,纯阳和道阳两派乃是玄门正宗,天下武学之源,此等荣耀,江湖独一。”

楚明风笑了起来,低下头,无意间看到白玉良放在桌角的佩剑,见那佩剑剑身比一般长剑要宽出三分,犀牛角所制的剑柄,甚是珍贵,便道。

“玉良这佩剑可谓人间至宝,不像现下的物件,不知玉良可否将这宝剑借与在下一瞧,让在下一饱眼福呢?”

白玉良暗叹楚明风见多识广,未看剑身,单单看了剑柄和剑鞘便知这半月剑不是现下之物。于是拿起半月剑,交到楚明风手中,楚明风接过半月剑,只觉得要比当世宝剑沉上些许,但剑柄厚实,握着极其舒服,堪称绝伦。

楚明风拔出剑身,只觉寒光凛冽,似有阵阵寒意袭来,直达心府,令人不寒而栗,剑身雪白,宛如皎月之光,剑身上用篆体刻了两个大字“半月”楚明风收剑入鞘,还与白玉良,说道。

“玉良,这半月剑你是从何得来的?”

白玉良听得这话,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盯着楚明风冷峻的面庞,道。

“明风是如何知道这剑是半月剑的?”

楚明风笑了笑,说道。

“在下不但知道这是半月剑,更知道它是武安君白起所铸,是也不是?”

白玉良被这话说的直达内心,半晌没说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楚明风接着说道。

“那就对了,玉良,白玉良。嗯。”

楚明风一面说着,一面想着,忽然间说道。

“玉良莫不是武安君白起的后人?”

白玉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

“不错,我本是关中人士,武安君白起正是祖上,不过到了我这代,也只剩这可怜的一脉相传。”

楚明风听罢,顿了一顿,说道。

“玉良想必定然知道轻云剑和《武安秘策》吧?”

白玉良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楚明风继续说下去。

楚明风轻咳了一声,道。

“当初秦国征伐六国之时,武安君白起于长平一战威震华夏大地,后与范雎不和,引来范雎一派诋毁,秦昭襄王不明真相,猜忌武安君,武安君自知自己命不久矣,便下令寻天下玄铁聚于咸阳,每日以自身阳刚精血为引,铸剑两柄其一名曰半月,其二名曰轻云,又恐自己所学无人传承。后将自身平生所学编著成书曰《武安秘策》,武安君被秦昭襄王赐死过后,两柄宝剑被运出咸阳,半月剑为白氏家族世代相传,轻云剑便不知下落,至于那本《武安秘策》更是因东汉末年战乱不断不知下落。据说,骠骑将军霍去病仅研习《武安秘策》中的一篇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长驱大漠数千里。只可惜这本旷世奇书现如今已化为黄土。”

听得眼前这约摸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所讲述的和自己祖上所经历的事情一模一样,没有半分不同,白玉良不由得暗自称奇,心说道:此等事情,历代史书均无记载,他又是如何知道的详细?

楚明风看到白玉良满脸不解,疑惑重重,勉强挤出笑脸,露出几颗白牙,道。

“玉良不必多心,不才平日里不务正业,就喜欢听上些民间故事,看上点杂七杂八的书,这些啊也都是从故事听来的。要是有那么一句半句的说的不对,惹恼了玉良,那岂不罪过,还请玉良莫要放在心上,全当我是喝醉了酒,胡诌罢了。”说着,楚明风扶着自己的额头,装作酒醉姿态。

白玉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双目空洞,不知想些什么,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

“明风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倒是对明风的见识佩服得很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世上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就当是个故事吧。”

楚明风又道。

“正所谓“绝命谱仙曲,残身创绝伦。白志应犹在,只叹无乾坤”既然玉良乃是名将之后,如今又是乱世,何不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呢?”

楚明风本是无心之言,可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玉良听罢,顿时板起脸色,怒目圆瞪,压低了声音,怒道。

“莫不是想让我和祖上一样,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果。为这狗屁朝廷卖命,有什么好处,此话我便当明风酒后胡言。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话。”

楚明风被白玉良这突然间的由喜转怒惊了许久,深知自己是说错了话,连忙起身斟酒赔礼,道。

“不才无心之言,还请玉良海涵。”

白玉良只言未答,只是默默的斟了杯酒,打量了楚明风一眼,将杯中酒一饮而下,过了半晌也才说道。

“明风有所不知,祖上的事虽说已是陈年旧事,但祖上临了却给我等白氏后人留有遗训,终生不准入仕,祖祖辈辈下来,也是遵守。”

楚明风点了点头,这二人又是聊的尽兴,喝起酒来也没有半分顾忌,未过多久,便喝下了三壶乌酒。二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早已微醺,却并未酩酊。

醉风楼的食客大多都是酒足饭饱,结了账,颤颤巍巍的走出醉风楼,二人正打算离去,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叫骂之声,未过片刻,只听得“咔擦”一声巨响,一黑色物体撞开二楼围栏从二楼连同着被撞的稀碎的围栏极速坠下。白玉良见事态危急,生怕那黑色物体坠下砸伤一楼的人,一招蜻蜓点水配着一式苍鹰捕兔跃向那黑色物体,待到近时,才发现,那黑色物体正是醉风楼的一位店小二。

白玉良用佩剑剑柄猛地挑起那店小二左臂,店小二从头下脚上瞬时间变成了头上脚下,自由下落,速度也慢了许多。楚明风在一旁不由得惊叹到:好身法,好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