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赤焰基地指挥中心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坚冰。巨大的战术屏上,刺目的红色箭头如同毒蛇般缠绕而来,清晰标注着“白狐(曙光基地)”、“李牧(苍狼基地)”等几方势力组成的联军动向。五百之众,兵锋直指赤焰的心脏。

凓晚站在屏幕前,纤细的手指无声划过冰冷的屏幕边缘,最终停留在象征东侧山谷的地形图上。她身姿笔挺,侧脸在幽暗光线里凝成一道冰雕般的轮廓,唯有眼底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锐利寒芒悄然流转。

“诱敌深入,”呈景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沉稳有力,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锁定了那片狭长山谷,“东侧山谷,两侧山壁陡峭,入口窄,出口……我们说了算。”

他的提议立刻激起一片压抑的议论。魏远抱着臂膀,眉峰紧锁,粗犷的脸上写满凝重:“风险太大,一旦诱饵被识破,就是请狼入室。”

“那就让他们坚信,这羊圈里,只剩下最肥美的那只羔羊。”呈景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周扬,后者会意地点头,指尖在战术平板键盘上跳跃如飞。伪造的兵力调动报告、刻意泄露的防御空虚通讯、几支伪装成主力仓惶撤离的小队……一张无形而致命的情报之网,正悄无声息地向联军撒去。呈景的视线最终落在凓晚身上,那份沉稳里,裹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只要他们进来,就插翅难飞。”

与此同时,东侧山谷两侧的峭壁之上,人影在稀薄的晨雾中如鬼魅般穿梭。魏远亲自带队,粗粝的手指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岩石缝隙中埋设的定向爆破装置。沉重的钢刺拒马被巧妙拖拽至预定位置,伪装得天衣无缝;高压电线的绝缘层被小心剥开,深埋在枯叶之下,只等致命电流的唤醒。每一寸土地,都无声地酝酿着杀机。

山谷后方,临时搭建的医疗区弥漫着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气息。林婉儿清点着有限的急救药品,动作麻利而专注。她抬起头,望向山谷入口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忧虑,随即又被坚定的光芒取代。她轻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淡绿色光晕,如同湖面涟漪般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无声地覆盖住赤焰战士集结的区域。这是她的“生命共鸣”,是绝望战场上一曲无声的安魂曲。

天色大亮,谷口外传来沉闷的震动,如同远方的闷雷滚过大地。李牧的“苍狼”旗和白狐的“曙光”旗率先出现,联军士兵黑压压地涌来,如同决堤的浊流。

凓晚站在赤焰阵线最前方,一袭赤红战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高举手臂,猛地挥下:“赤焰——迎敌!”

刹那间,枪声撕裂了山谷的宁静,密集的火力网在谷口交织。赤焰战士依托临时掩体,爆发出顽强的阻击。联军依仗人数优势,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防线,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空气里弥漫开浓重的硝烟与血腥味。凓晚的身影在阵线间游走,冷静地指挥调度,精准的异能火焰不时划破混乱的战场,每一次精准的轰击都让敌军攻势为之一滞。

“冲进去!他们顶不住了!”白狐的声音在联军后方响起,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狂热。看着赤焰战士似乎“力竭”后撤,联军士兵在他的命令下,爆发出更猛烈的冲击,毫无顾忌地涌入了狭窄的谷口,向着看似溃败的赤焰主力穷追不舍。山谷深处,乱石嶙峋,地形越发险恶。

当绝大部分联军士兵被成功引诱进入狭窄的山谷腹地时,指挥中心内,呈景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敌军位置光点,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猛地按下手中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按钮,声音冷硬如铁:“收网!”

轰——!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骤然撕裂了山谷!谷口两侧的山壁在预埋炸药的作用下猛烈崩塌,巨石如雨砸落,瞬间将退路彻底封死!几乎在同一秒,刺耳的电流嗡鸣声响起,埋设在联军冲锋路径上的高压电网猛然激活!粗大的蓝色电弧如同地狱探出的鬼爪,在密集的人群中疯狂跳跃、撕扯!惨嚎声瞬间压过了枪炮声,无数士兵在猝不及防的电击和巨石碾压下变成焦黑的残骸!

“陷阱!是陷阱!”李牧惊恐的尖叫淹没在混乱的爆炸声里。

就在这天地变色的地狱图景中,一道炽烈的红光撕裂了弥漫的硝烟,从天而降!凓晚周身烈焰翻腾,宛如浴火重生的神鸟,精准地锁定了下方混乱中试图稳住阵脚的白狐。她俯冲而下,速度快到只留下残影,蕴含着毁灭力量的一掌,裹挟着压缩到极致的橘红色火焰,狠狠印在白狐仓促格挡的双臂上!

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白狐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破败玩偶,被沛然莫御的巨力轰得离地飞起,狠狠砸在十几米外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软软滑落,再无动静。鲜红的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

“白狐首领!”李牧目睹这一幕,肝胆俱裂!什么联盟,什么野心,瞬间化为乌有。他猛地调转方向,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己方士兵,向着唯一残存、未被完全堵死的狭窄山隙亡命奔逃,只想远远逃离这片死亡炼狱。

然而,一声清越嘹亮、穿透云霄的唳鸣从极高处传来!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李牧头顶的天空。焰翎,那只神骏的赤焰巨鹰,如同燃烧的流星俯冲而下!锋利的巨爪撕裂空气,精准地抓向李牧的肩背!李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掼倒在地,尘土飞扬,再也动弹不得。

失去了首领,退路断绝,又目睹了李牧的下场,残存的联军士兵意志彻底崩溃。当啷啷……武器被惊恐地抛下,绝望的士兵们纷纷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硝烟尚未散尽,焦土上遍布着残骸与跪倒的俘虏。凓晚踏过碎裂的岩石和仍在滋滋作响的电弧残迹,火焰在她周身缓缓收敛,却让她的身影在满目疮痍中显得更加凛然不可侵犯。她走到战场中央,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面如死灰的俘虏,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呜咽的风和痛苦的呻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俘虏心头:

“通告所有‘苍狼’部众,”她顿了顿,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那些穿着苍狼制服的俘虏,“即刻起,‘苍狼’基地,由‘赤焰’正式接管。违令者,死!”

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盘旋的声音。这份死寂,比任何喧嚣都更能宣告旧秩序的彻底崩塌。

凓晚站在焦土与残骸之上,目光扫过那些跪伏的身影和狼藉的战场,胜利的实感沉甸甸地压着。然而,就在她准备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弥漫的、尚未散尽的硝烟边缘,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仿佛他本身就是这片硝烟的一部分。他出现得如此诡异,如同从地底渗出。他一步步走近,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径直来到凓晚面前几步之遥停下。

凓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火焰在掌心无声凝聚,呈景和魏远也同时察觉,警惕地围拢过来。灰衣人却恍若未觉,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他削薄的下颌和一抹极其古怪、仿佛洞悉一切又带着某种冰冷期许的弧度。

一个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直接钻入凓晚的耳中,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终于开始走上我们为你安排的道路了。”

话音落下,不等凓晚有任何反应,也不待呈景和魏远逼近,那灰衣人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竟在众人眼前诡异地扭曲、变淡,不过眨眼之间,便彻底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话语,带着深渊般的回响,在凓晚的脑海中疯狂撞击。

她挺立在尸骸与硝烟之上,刚刚宣告了对“苍狼”的吞并,指尖却一点点攥紧,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掌心那抹炽热的异能火焰,竟也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脚下的焦土滚烫,然而一股比这战场更深寒的冷意,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赢了眼前,却仿佛坠入更庞大的无形罗网——那深渊之眼的低语,才是刚刚落子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