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丝丝寒意,不像之前那般燥热不堪。
通往长平府的官道上,黄色的泥土覆盖了整个地面,两旁杂草丛生、树木郁郁葱葱,偶尔有几只鸟儿掠过,带来阵阵拂过树叶的“哗哗”声。
“驾~”“骨碌骨碌~”
两驾朴素的马车在土路上疾驰而过,微风席卷车后,带起一团团尘土在空中弥漫开来,呛得一只正在飞行的鸟儿赶紧扑腾翅膀,心里叫骂着:可恶的人类,太欺负鸟了!
陈树根不知道身后有一只鸟儿正在骂他,他只知道长平府快到了,赶了将近三个月的路程,总算离老爷上任的地方不远了。
想到这儿,他一甩马鞭,拉车的马儿吃痛一声,猛地向前冲去,将速度又提高了几分。
后面的车厢里,沈瑜和沐瑞年正吃着从上一个县城买来的炸丸子,两人各自捧着一个油纸袋,一口一个炸丸子,吃得满嘴流油。
“嗯~小瑜姐姐,这个丸子好好吃喔!”沐瑞年咽下口中的丸子,一脸满足地对沈瑜笑道。
沈瑜点点头,喝了口水解渴,“嗯,确实不错,就是油多了点,等什么时候有机会,我给你做一个炸虾丸,那个更好吃!”
“真的吗?小瑜姐姐,你可不能骗瑞儿呀!”沐瑞年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满满的期待看向沈瑜。
“骗你干啥,等着吧!肯定有机会的。”
“嗯嗯!”沐瑞年重重地点头,眼神殷切。
*
两个时辰后,沈瑜一行人终于来到一座高大、古朴的城门前,看着城门上的匾额,他们一个个都激动不已。
没办法,近三个月的长途跋涉,是个人都会觉得累,特别是好几次找不到住的地方,一行人只好在马车上将就一夜,吃的也是干巴巴的饼子。
即使能够在城里吃个饭,也只是干饭就着两个最便宜的炒青菜,因为沐长青实在太抠了,自己抠就算了,还逼着沈瑜也抠,整天在她耳边就这个话题叽叽歪歪的,烦得沈瑜不答应都不行。
在缴了入城税后,一行人来到府衙门口,李大元和陈树根在外面看车,沐长青则领着沈瑜和妻儿进了衙门。
高泰刚把手头的政务处理完,正想起身回去休息,便见一个典吏带着沐长青进来,他又坐回椅子上微微皱眉,“季礼,怎么回事?他是谁啊?”
季礼恭敬地行了一礼,才指着沐长青说,“回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只是他说有要事要见大人,小的便斗胆将他带进来了。”
“哦~”高泰懒洋洋地摊坐着,看着沐长青一脸不以为然,两撇胡子一抖一抖的,“你是什么人?找本官又有什么事?”
沐长青心中冷哼,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高泰,语气平淡,“打开看看吧!”
高泰微抬下巴,季礼便熟练地从沐长青手中接过信封,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高泰随意地拿了过来,挥挥手示意季礼退下。
随后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信封,心道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把信封打开一看,不多时,他便蒙圈了。
高泰反复看了两遍信封里的东西,心道:这不是吏部的敕碟(委任状)么?还有这份官照(身份证明),难道这个人就是朝廷派来的新任知府?
高泰狐疑地打量着沐长青,见他气度不凡,负手而立,俨然一副上官的派头,他心里咯噔一下,方才自己的态度不会把这位新知府给得罪了吧?
想到这儿,高泰赶紧离开座位急忙忙走到沐长青跟前,双手抱拳行礼,“下官长平府同知高泰见过知府大人。”面对上司,偶尔的放低身段是很有必要的。
沐长青负手而立,虚扶了一把,嘴角微微上扬,“高大人不必多礼,本府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的,往后还要靠高大人多多支持呢!”
此时的沐长青完全没有之前抠门时的小家子样,他目光如炬,笑着跟高泰打官腔。
高泰虽然站了起来,但腰还是微微弯着,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给足了沐长青面子,“大人说笑了,大人有什么事需要下官办的,尽管吩咐便是,下官一定把事办好,不给大人您丢脸!”
话是这么说,至于高泰心里怎么想的,估计就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了!
有人上赶着给自己办事,沐长青乐得轻松自在,当即便道,“高大人,本府与家人长途跋涉,早已经累坏了,你赶紧让人安排一下住处和吃食。”
“是,下官这就去办。”高泰殷勤地应了一声,便要迈出门槛,这时沐长青又叫住他,让他找人把府衙外的两驾马车也安排一下,高泰连连称是,然后退下去交代事情了。
*
入夜渐微凉,天上星河转。
吃过晚饭,沈瑜和沐瑞年坐在府衙后堂的台阶上,两人托着下巴看着满天繁星,眼神都是那样的清澈、无邪。
冷风习习,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此时的沈瑜已换上秋季穿的衣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成天喊热。
沈瑜安静地坐在月色下,月光懒懒的洒在身上,仿佛一束银光笼罩着她,给无声的黑夜带来一丝安宁、寂寥。
“唉!”沈瑜叹了口气,一把搂过身旁的沐瑞年,揉揉他的小脑袋满是不舍,“瑞儿,姐姐明天就要离开你了,你以后还会不会想姐姐呀?”
沐瑞年缩在沈瑜怀里,小脸羞红,虽然他还小,但也知道男女有别。只是小瑜姐姐的怀抱太温暖了,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只好假装自己还是个小孩。
当然,他本来就是个小孩,只不过是个偶尔佯装成熟的小大人罢了!
“小瑜姐姐,你要去哪里,带上瑞儿好不好?”沐瑞年抬起头看着沈瑜侧脸,声音有些沙哑。
沈瑜捏捏他的鼻子,笑着说:“你爹娘都在这儿,你当然要和他们在一起,姐姐也一样,最晚后天,姐姐就可以跟家人团聚了!”
说起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亲人,沈瑜心里微微发酸,情绪很复杂,有欣喜、有不安、也有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沐瑞年拍拍沈瑜搂着他的胳膊,小大人似的安慰着,“小瑜姐姐,你是舍不得离开瑞儿吗?没关系的,只要姐姐可以跟家人在一起,每天都快快乐乐的,瑞儿也会很高兴的!”
沈瑜没想到沐瑞年还能说出这番话来安慰她,心里感到丝丝暖意,她握着沐瑞年的小手,保证道:“谢谢瑞儿,以后只要有机会,姐姐就会回来找瑞儿玩,到时候给你带炸虾丸好不好?”
“好~”沐瑞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沈瑜搂紧他,向闪着熠熠星光的天空望去,目光悠远。即使是黑夜,也不能挡住她星星般发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