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铁腥气,心口虚空的痛,它们竟然汇聚到一起,变成一道冰冷的光?
劈开我脑中混沌的思绪。
3 北莽惊变
“徐凤年,陷在北莽。”声音出口,竟哑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却又异样的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闻。
刀童猛地抬头,眼中混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北莽重围?!这……凉王世子身边,有剑神李前辈在,还有……还有黄老前辈,他们……”少年的声音在寂静里抖得不成样子,剩下的话被死死卡在喉咙里,不敢再说下去。意思不言自明:那几位名动天下的擎天柱在侧,何须旁人多事?何须他这个刚刚声名鹊起的无名刀客?
目光垂落,停在桌上的竹叶青上。刀脊上,方才自己指腹沁出的血珠,正蜿蜒地滑过微带弧度的刀锋,在刀尖处凝住,红得刺眼。
呵,剑神李淳罡?剑九黄?那又如何?世间名号最是虚妄,生关死劫前,皆是尘埃。世人只道我新晋崛起,只窥见刀山之上那一道初露的微光,几时能望见其下那已然铸就、深不见底的幽冥冰河?又怎会知道,这柄冰冷的竹叶青,早已斩开那重无情无我的境地?十九停,一停一劫数,停下斩七情,停间绝六欲。刀道的尽头,本该是一片荒芜死寂,只剩凛冽的风雪与永恒的孤寂。
偏偏是那点刺目的红。
它映在冰冷的眼底,奇异地滚烫起来,滚烫得像某个雨天的记忆。
也是这样的红,洇在某个家伙染血的肩头,湿透的布料紧贴着他狼狈不堪的身躯。那时节,大雨如倾,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滂沱声响,砸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徐凤年就那么胡乱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雨水,眼睛却像这刀尖上的血珠一样,穿透迷蒙水汽,亮得出奇,直直地钉在我脸上。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拽出一个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玩意儿,不由分说地塞过来,咧着嘴,声音在雨水里撞得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得意:“喏,南宫!找着了!跑断腿儿也给你寻回来了!”
手指在刀柄上缓缓收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刀身上蜿蜒的血痕被用力掐在掌心里。冰冷的铁似乎烧灼着皮肉。
廊下几个刀童大气不敢出,只听见雨声依旧,还有我指下那卷《四海刀论》被茶汤浸透、纸页微微发胀时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声响。茶已凉透。
也罢。
4 武帝城决
心意既定,身下那张坚韧的楠木椅无声无息地碎裂、湮灭成齑粉,如粉尘般簌簌散落在地。狂风平地而起,将碎裂的木屑搅得翻滚不休,卷起桌布猎猎作响。身形已拔地而起,直射入密不透风的雨幕深处。廊下刀童惊惧的呼喊瞬间被抛在脑后,彻底淹没在浩荡的风雨声中。身后,那座浸染了太多清寒与刀意的静修竹舍,连同里面所有寂寥的物件,都急速缩小,模糊,最终湮灭在北行路途铺天盖地的风雨帘幕之后。
风声撕裂了耳膜,雨水抽打着脸颊,冰冷刺骨。身体在狂暴的气流中化作一道被扯得笔直、决绝的直线,洞穿着稠密的雨帘,洞穿着无垠的虚空。胸腹间,一处沉寂许久、宛如深渊死海的所在,正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意志疯狂搅动、点燃,那力量如此宏大而蛮横,仿佛沉睡万载的地肺岩浆找到了唯一的宣泄之口!每疾掠一里,丹田内便有一次细微却惊心动魄的碎裂感滋生蔓延——那是封存已久的刀罡壁垒,一层一层,正在被自己亲手打碎、点燃、抽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