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就坐在她对面，褪去了使者的拘谨，也卸下了太子的威仪，只一身素色锦袍，正拿着一卷书看，阳光透过车帘缝隙落在他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锐利的轮廓。
文清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开了口：“墨尘……太子殿下，”她还不太习惯这样称呼他，声音微顿，“那日在朝堂上，我一直在想，若是……若是八姐当初没有闹，真的应下了婚事，你会怎么办？”
墨尘抬眸，将书卷合上放在一旁，目光落在她略带忐忑的脸上，笑了笑：“你觉得，会有那种可能吗？”
文清一愣。
“八公主骄纵，本就不是联姻的合适人选。”墨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了然的笃定，“那日勾栏外的事，不是偶然。那个小倌，是我让人稍加引导，才会出现在那里的。后来传遍盛京的流言，也是我默许了随从们‘无意间’泄出去的。”
文清彻底怔住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你……你是说……”
“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不必陷入两难。”墨尘的目光温和下来，“我要娶的人，从来只有你。”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说起了往事：“去年围场那一面，你追着小马驹跑时，鬓角的发带松了，露出一小截耳后肌肤，比寻常男子细腻得多。后来你弯腰捡箭，衣袖滑落，我瞥见你手腕上有一道极淡的疤——那是幼时戴过银镯的痕迹，皇子自幼束腕练箭，极少戴那些。”
“我那时便猜你许是女子，虽只匆匆聊了几句，却总记挂着。”他眼底浮起一丝怀念，“回去后我便让人查，查了半年才弄清来龙去脉。你和九殿下是龙凤胎，先皇后遇刺……根本不是意外。”
文清的心猛地揪紧了。
“先皇后在世时，陛下对她宠爱有加，有了你们之后更是形影不离。”墨尘的声音沉了些，“如今的继后，当年还是贵妃。她嫉妒先皇后得宠，更怕你们长大后碍了她儿女的路，便买通了刺客，制造了遇刺的假象。”
“父皇……父皇知道吗？”文清的声音发颤。
“知道。”墨尘点头，“可他忌惮贵妃的娘家势力——她兄长手握兵权，朝中党羽众多。陛下虽查出了蛛丝马迹，却不敢动她，甚至在她后来请封后位时，还点了头。他唯一能护你的，就是对外谎称九殿下存活，把你藏在男儿身份下，让继后暂时没机会对你下手。”
文清垂下眼，鼻尖忽然有些发酸。这些年她总觉得父皇待她虽好，却总隔着一层，原来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护着她。可女扮男装的日子，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练箭时要硬撑着和皇子们比力气，议事时要模仿男子的语气，连生病时都要躲着太医，怕被看出破绽。
“我查到这些时，便知你过得不易。”墨尘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声音放柔了些，“继后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对你的留意，你成年后出宫建府，她虽不好直接动手，可若哪天被她发现你是女儿身，指不定又会用什么阴招。我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只有求娶联姻，才能名正言顺地护着你。”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从今往后，有我在，没人能再伤你。”
文清的指尖颤了颤，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没有同情，只有真切的疼惜和坚定的守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