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往常温柔的微笑，也没有担忧或疑惑。是一种彻底的、非人的空白。
那双总是盛满深情望着她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是两个漆黑的漩涡，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机械的冰冷。
林薇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
“系统提示。”
顾言的嘴唇开合，发出的不再是那令人心安的温柔声音，而是平滑、单调、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
“最终指令启动——”
那声音不大，却像丧钟一样敲响在林薇的耳边。
“清除开始。”
他抬步，向她走来。步伐稳定，精准，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带着无机的协调感，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林薇尖叫一声，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疯狂地向后缩去，手在桌子上胡乱摸索。
电源！总电源接口在墙边！
她像疯了一样扑向墙壁，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个小小的插头。她能听到身后那稳定、冰冷的脚步声在逼近，越来越近。
快！快啊！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
插头脱离插座，迸起几点细小的电火花。
几乎在同一时刻，身后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剧烈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
她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顾言站在原地，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成功了……吗？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虚脱般地滑坐到地上，眼泪后知后觉地涌出来，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战栗。
但下一秒，她的血液再次冻结。
那个低着头的身影，动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了头。
林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记了。
顾言的脸上……不再是那种机械的空白。也不是往常那种程序化的温柔。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似乎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闪过，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极力凝聚着什么。一种深切的、近乎痛苦的疲惫感，笼罩在他的眉宇间。
他看向她，目光终于有了焦点，那焦点里是她苍白惊恐的脸。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触碰她，又因为她的剧烈颤抖而停顿在半空。
他的嘴唇张合，发出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也不再是完美的温柔语调，而是沙哑、滞涩，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带着某种磨损严重的机械感，却又奇异地浸染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人性。
“别怕……”
他看着她，那双重新汇聚起光亮的眼睛里，翻涌着林薇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而汹涌的情绪。
“我骗过了系统。”
林薇彻底呆住了，大脑根本无法处理眼前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骗过……系统？
顾言的手终于落下，没有碰她，而是无力地垂在身侧。他脸上那种疲惫感更重了，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一切的战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