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秋的宫墙之内,金黄的落叶层层叠叠地铺满了青石铺就的小径,仿佛为这肃穆的宫廷增添了一抹凄凉的色彩。

秦宁提着沉甸甸的药箱,紧随在领路太监的身后,脚步轻缓而沉稳。这是她第三次接到召唤,踏入靖王府为那位久病在床的王爷诊脉。太医院的诸位同僚们,每次见她出发,总是以充满同情的目光相送,仿佛她此行是赴一场未知的险境。

靖王林一,乃当朝皇帝的第七子,三年前在北疆一战中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却不幸身受重伤,从此卧床不起。更为令人唏嘘的是,他的性情也在这场变故后大变。传闻中,他变得暴戾无常,喜怒难测,先后赶走了十数位前来诊治的太医,王府中伺候的下人们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秦太医,这边请。”老太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王爷昨夜又未能安眠,您多担待些。”

秦宁微微颔首,面色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波澜。

踏入林一的寝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殿内的帷幔低垂,光线昏暗,依稀可见一人靠坐在雕花榻上,身影模糊。

“王爷,秦太医到了。”太监通报完毕后,迅速退至一旁,不敢多留。

秦宁轻轻放下药箱,依照礼数行礼:“臣秦宁,参见王爷。”

然而,殿内却久久没有回应。只有一道冷冽的目光从阴影中投来,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秦宁却并不畏惧,她从容起身,点亮了桌上的油灯。随着烛光的逐渐亮起,榻上人的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秦宁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三年不见,林一的变化之大令人震惊。从前那个笑容明朗、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如今面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左额至眉骨处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惨烈的过往。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又是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喉咙被砂纸磨过,“太医院没人了吗?次次派个女子来。”

“臣专攻针灸镇痛之术,奉旨前来为王爷缓解病痛。”秦宁面色不改,镇定自若地取出针包,“请王爷允臣请脉。”

林一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最终还是缓缓伸出了手腕,任由秦宁为他诊脉。

在指尖轻轻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秦宁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颤,仿佛触电般。他的脉象依旧弦紧而紊乱,与她前两次前来探视时的情况毫无二致。回想起北疆那场惨烈的战役,他不幸身中奇毒,虽然最终保住了性命,却从此日夜遭受剧痛的折磨,即便是太医院的名医们也束手无策。

“王爷昨夜又未能安眠吗?”秦宁轻声问道,声音柔和而关切,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银针已经经过仔细消毒,准备就绪。

“睡了又如何,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受刑罢了。”他闭上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与讥诮,显然对现状感到无奈与绝望。

秦宁不再多言,专注地开始下针。她的手法极为稳健,银针依次精准地落入相应的穴位,时而轻轻捻转,时而微微轻提,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娴熟而专业。

大约一刻钟过后,林一原本紧绷的肩颈部位微微放松了些许,紧锁的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