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众宾客簇拥着,一身月白锦袍,风姿清雅,言谈间温和有礼,引得无数闺秀偷偷红了脸。
谁能想到这幅温润皮囊下,藏着那般狠毒的心肠和滔天的野心?
他看见我们姐妹,尤其是看到我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打量珍贵物品般的满意神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苏小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他上前来,笑容温煦,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玉珠手中提着的食盒。
我屈膝行礼,姿态完美无缺,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冰冷杀意:“侯爷言重了。”
寒暄几句,便有仆从来请沈砚之去前厅待客。他拱手告退,风度翩翩。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冷嘲。
赏花宴设在侯府后花园,衣香鬓影,笑语喧阗。我寻了个由头,带着玉珠暂时离席,避开人群,看似随意地漫步。
侯府布局,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前世十年,我虽被软禁在后院,但这府邸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我家族的血泪和我病中的绝望。
我准确地朝着沈砚之书房所在院落附近的一座僻静水榭走去。他待客中途,常会借口更衣或取物,来此短暂歇息。
果然,尚未走近,便瞧见水榭中隐约有人影,正是沈砚之和他的一名心腹长随。
我示意玉珠噤声,闪身躲在一丛茂密的翠竹之后。
“……名单务必收好,今夜子时,老地方……”沈砚之的声音压得极低,断断续续传来。
“侯爷放心,那边也已打点妥当,只等……”
风声掠过竹叶,吞没了后面的关键语句。但我已听得足够清楚。
名单。子时。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害怕,是兴奋。沈砚之,你果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暗中勾结,图谋不轨了!
那长随即刻离去,脚步匆匆。沈砚之独自站在水榭中,负手望着水面,似乎在沉思。
机会!
我迅速从袖中取出那个一直握在手中、用体温暖着的甜白瓷盅,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玉珠,”我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你去那边路口守着,若有人来,学三声猫叫。”
玉珠虽不明所以,但对我极其信从,立刻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开。
我屏住呼吸,借着竹丛和假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水榭后方。那里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酒壶和几只闲置的酒杯——显然是为主人临时起意小酌而备。
沈砚之仍背对着我,毫无所觉。
我飞快地打开瓷盅盖子,将里面那盅温热的、甜腻的、足以一点点蚕食人性命的“养生羹”,悉数倒进了桌上那只看起来是沈砚之专用的青玉酒杯中。
羹汤无声地融入杯底,澄澈的酒液微微混浊了一瞬,很快恢复平静,只余一丝极淡的甜香,迅速散在风里。
做完这一切,我迅速退回原处,心脏跳得如同脱缰野马。
刚藏好身形,便见一名小厮快步走来:“侯爷,前厅宾客请您过去。”
沈砚之转过身,应了一声,目光随意扫过石桌,并未停留,径直朝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