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廖长生弓着腰，两只粗壮的手紧握着独轮板车的木柄，青筋暴起。
板车的轮子吱呀作响，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八月的日头毒辣得很，汗水从他额头上不断滚落，浸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他娘的，这鬼天气。”他低声咒骂着，不知是在骂烈日，还是在骂板车上的重负。
板车上用一床红花被子卷着什么，鼓鼓囊囊的，随着路面起伏不时微微颤动。被子边缘露出一缕黑发，被风轻轻吹动。
“长生，你推的啥？”同村的李老四从田埂上直起腰，抹了把汗问道。
“推的猪，推的啥！”廖长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脚步没停，继续往前推。
李老四被呛得一愣，摇摇头，看着廖长生费力推车的背影渐行渐远，嘟囔道：“吃枪药了这是...”
被子里哪是什么猪，那是廖长生的老婆蒋莉和他们刚出生三天的女儿。
三天前在镇上卫生院，当廖长生听说蒋莉生的是个女儿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产房，看都没看一眼虚弱的妻子和新生的婴儿。
蒋莉躺在板车上，眼皮沉重地颤动。
产后虚弱的身体随着板车的颠簸而疼痛，但她咬紧下唇，没让自己哼出声来。被子里的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小声啜泣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廖长生烦躁地嘟囔，加快了推车的速度，仿佛这样就能摆脱那微弱却刺耳的哭声。
蒋莉轻轻拍着女儿。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混入汗水中，消失不见。
2
一年前蒋莉她刚高中毕业，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如果家里不出变故她是有机会吃上皇粮的人。
父亲突发病重，蒋莉学不能上了，也筹不出一笔钱安置工作。
家里更是欠下一屁股债，要不然她怎么会嫁给只有小学文化的廖长生？
媒人说廖长生家境殷实，人实在，会过日子。谁成想婚后才发现，廖长生不仅大字不识几个，还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
“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得嫁人生娃？”这是廖长生常挂在嘴边嘲讽蒋莉的话。
板车猛地一颠，蒋莉的头重重地撞在车板上，一阵眩晕。她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女儿，生怕有一点闪失。
“长生，能慢点吗？孩子受不了...”她终于忍不住，虚弱地请求。
“嫌慢你自己下来走啊！”廖长生吼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蒋莉不再说话，只是把女儿搂得更紧。她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
回到廖家，廖长生把板车往院门口一停，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蒋莉挣扎着自己从板车上下来，抱着女儿，一步一步挪进那间阴暗的偏房。
月子里，廖长生对母女俩不闻不问，仿佛两人不存在。他更不会给蒋莉准备一点鸡蛋红糖之类的滋补品。
邻居王大妈看蒋莉实在可怜，怀里的女儿饿的哭声好像猫叫一样有气无力，常常端来鸡汤，蛋花汤之类的，不然蒋莉恐怕连奶水都没有。
蒋莉想:廖长生真的连个邻居都不如。
3
女儿满月那天，蒋莉给孩子取名“小婷”，希望她将来能出落得亭亭玉立。
廖长生听说后嗤之以鼻：“赔钱货取什么名字都改变不了是赔钱货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