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咚咚咚!哐哐哐!”

砸门声如同狂暴的雷鸣,震得老旧的木门簌簌发抖,连带着门框上的灰尘扑簌簌落下。房东那粗哑暴怒的咆哮,混合着口袋里那部破手机持续不断的、催命符般的尖锐铃声,形成一种足以将人逼疯的、混乱而恐怖的协奏曲!

绝境!真正的绝境!

前有暴怒的债主(房东)堵门,后有不知是人是鬼的来电(赵得柱/林璎),身怀刚刚到手、烫手山芋般的线索,却困在这斗室之中,插翅难逃!

胤禩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彻骨。大脑因极度紧张和缺氧传来阵阵眩晕。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门外房东粗重的喘息和挪动脚步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要用身体撞开这扇不堪一击的门!

怎么办?!硬闯?这身体虚弱带伤,绝非那听起来就膘肥体壮的房东的对手。跳窗?这里是三楼,刚才侥幸未死,再来一次未必还有那么好运气,而且窗外可能就是闻声赶来的邻居或保安!

那手机还在响!固执地、一声接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困兽之斗。接?说什么?不接?门外房东显然已经被这铃声彻底激怒!

电光石火之间,胤禩的目光猛地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最终定格在翻倒的桌子腿旁——那里,躺着一个半空的矿泉水瓶,和几团油腻的擦手纸。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思绪!

赌一把!

他猛地掏出那部嘶鸣不己的手机,看都没看来电显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墙角一堆柔软的被褥杂物摔了过去!

“啪!”

一声闷响,手机的铃声戛然而止——不是被摔坏,而是被柔软的织物闷住了声音,但听起来极像是被砸坏或者电池脱落!

几乎在同一时间,胤禩爆发出此生最凄厉、最惊恐、最逼真的尖叫,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完全不像他原本的声线:

“啊——!!!谁?!别过来!!滚开!!救命啊!!有贼啊!!!”

他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边猛地抡起那个矿泉水瓶,狠狠砸向翻倒的桌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同时手脚并用,疯狂地踢打、拉扯周围散落的杂物,制造出无比激烈的、仿佛正在与闯入者生死搏斗的恐怖声响!

“砰!哐当!哗啦——!”

整个房间仿佛在瞬间变成了激烈的战场!

门外的砸门声和咆哮声猛地停住了!

房东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激烈动静吓了一大跳!贼?入室抢劫?里面打起来了?!这动静可不像是假的!

“喂?!喂?!怎么回事?!”房东的声音带上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砸门变成了拍门,“艾胤思?!你他妈搞什么鬼?!”

屋内的“搏斗声”和“惨叫声”更加激烈,夹杂着物品破碎和身体撞击的闷响,胤禩甚至模仿出被扼住喉咙般的嗬嗬声,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妈的!”门外房东骂了一句,似乎有些犹豫了。他只是来要房租的,可不想卷入什么持刀歹徒的凶案现场!

就在这短暂的、被吓住的迟疑之间——

胤禩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停止了制造噪音,以最快的速度扑到窗边!这一次,不是卫生间那扇窗,而是房间正面的这扇窗!楼下,正是那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

他之前就观察到,楼下巷子口,不知哪家住户违规搭建了一个低矮的塑料雨棚,伸出来一截!

没有时间思考成败了!

他猛地推开窗户(幸好这老楼窗户没有防盗网),毫不犹豫地将怀里那件旧外套团成一团,朝着楼下那个雨棚的位置奋力扔了下去!

外套轻飘飘地落下,准确地掉在了雨棚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与此同时,胤禩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楼下惊恐万状地嘶吼,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绝望”:“跳下去了!他跳下去了!!往巷子口跑了!!快抓贼啊!!!”

这一声喊,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

楼下早起遛弯的、开店的邻居瞬间被惊动,纷纷探头张望,嘈杂声西起!

“哪儿呢?贼在哪儿?”

“好像真有个人影跑过去了!”

“快!拦住他!”

门外的房东彻底懵了!真有贼?!还跳窗跑了?!他下意识地就相信了——因为屋里的打斗声和惨叫太真实,因为楼下的骚动做不了假!

“操!”房东骂了一声,也顾不上要房租了,保命和抓贼的念头占了上风,脚步声咚咚咚地就往楼下冲,一边跑一边喊,“别跑!站住!”

成功的调虎离山!

胤禩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喘口气,立刻转身,如同狸猫般蹿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楼下的喧闹声、房东的叫骂声、邻居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远,似乎真的有人朝着巷子口追去了。

机会稍纵即逝!

他猛地拉开门,闪身而出,然后用力将房门摔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制造出自己也惊慌失措追出去的假象。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楼下骚动相反的、通往楼顶天台的楼梯方向,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忍着脚踝钻心的疼痛,手脚并用地向上狂奔!

老旧的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不敢回头,不敢停歇,首到猛地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冲上天台——

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城市清晨特有的尘埃味道。天台空旷,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和住户种的盆盆菜。

他迅速扫视,找到一个巨大的、积满灰尘的太阳能热水器水箱后面,猛地躲了进去,蜷缩起身体,拼命压制住如同风箱般剧烈的喘息,整个人因为脱力和后怕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楼下,巷子里的喧闹声持续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抓到所谓的“贼”,渐渐变成了议论和抱怨,然后慢慢平息下去。房东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似乎回了自己家。

危险,似乎暂时解除了。

他赌赢了。利用信息差和心理盲区,制造了一场混乱,成功金蝉脱壳。

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胤禩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冷汗早己将衣服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天光彻底放亮,城市苏醒的噪音隐隐传来。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楼下巷子和远处的街道。没有警察,没有可疑的黑车,也没有那个神秘的房东。暂时安全。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里已经彻底暴露,不能再待了。

他的目标再次清晰——找到“忘忧阁”!

可是,“忘忧阁”在哪里?那张照片和钥匙,是唯一的线索。一个废弃的剧院?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地方?他一个刚刚穿越、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的人,该如何寻找?

他再次拿出那张泛黄的照片和冰冷的钥匙,仔细端详。照片背景是老旧剧院后台,“忘忧阁”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像是个戏园子或者茶楼的名称。这种地方,老一辈人或许会知道。

他想起之前打听柳莺巷时那个扫街的老人。或许……可以再试试?

拖着疲惫不堪、疼痛加剧的身体,胤禩如同惊弓之鸟,再次小心翼翼地走下天台,避开可能的视线,绕到楼后,从另一个方向溜出了柳莺巷。

清晨的街道,行人渐渐增多。他拉紧外套的帽子,低着头,尽量不引起注意。他需要找到一个看起来面善、年纪够大、可能知道旧事的询问对象。

走了两条街,在一个即将收摊的早点摊前,他看到一个正在慢悠悠收拾桌椅、头发花白、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爷爷。

胤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努力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又焦急,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询问:“老人家,打扰了,请问您……知不知道一个以前唱戏的地方,叫……‘忘忧阁’?”

老爷爷动作顿了一下,抬起浑浊的眼睛,疑惑地打量了他一下,似乎在回忆,慢慢摇了摇头:“忘忧阁?没听说过。小伙子,你找这地方干嘛?早就没了吧?”

果然……胤禩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他失望地准备道谢离开时,旁边一个正在炸油条的、膀大腰圆的中年摊主突然插话,声音洪亮:

“忘忧阁?嘿,这名字可有年头了!我爸以前好像提过一嘴!”

胤禩猛地转头看向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那摊主用油腻的抹布擦了擦手,歪着头努力回忆:“好像……不是什么正经戏园子吧?听说解放前是个……呃……”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压低了些声音,“是个有点……那种意思的堂子?后来好像改成过戏班子的落脚处,再后来……好像就拆了吧?听说原来就在……哎,就现在影视城那块儿!对!就明清宫苑旁边那条最破的老街,好像原来就叫什么阁巷,现在早改名了!”

堂子?戏班子?拆了?影视城旁边?

信息杂乱,但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谢谢!多谢!”胤禩连忙道谢,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只要有个大致范围,就有找到的可能!

他转身就要往影视城的方向去。

“哎!小伙子!”那摊主却突然又叫住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挠了挠头,“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那地方瞎打听。”

“为什么?”胤禩一愣。

摊主撇撇嘴,语气带着几分市井传言的神秘感:“那地方邪性得很!听说后来改成戏班子也没撑多久,闹出过人命!好像就是个唱老生的角儿,叫什么……张……张什么来着,就在后台没了!死得不明不白!之后那地方就彻底败了,都说晦气,闹鬼!拆的时候都不太平哩!”

张……唱老生的角儿……死在后台……

胤禩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