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雅再醒来的时候，陆军铭已经不在家属院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脚腕，感觉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疼了。
卡在上班点前最后一分钟。
唐思雅进了检察院秘书办公室。
刺鼻的油墨味扑面而来。
唐思雅扶着墙站定。
细微的议论声传来。
“她就是那个走后门进来的新”
刚走到自己工位前。
“咣当”一声。
半尺高的文件砸在她桌板上。
“你就是小唐吧？咱们‘特招’来的高材生。闲着也是闲着，这点‘小活儿’给你练手。”
张梅梅敲着顶上的英文合同，“今天下班前！交差！”
那堆材料是外事处压箱底的硬骨头，专业术语跟倒刺似的，老手都得啃五天。
摆明了看不惯她，给她使绊子。
张梅梅是秘书处的老人了，平时秘书处最出风头的就是她。
昨天突然听说今天会有一个能力特别强的人来入职，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她可不能让一个新人抢了风头！
唐思雅没吭声，苍白的指节捏起文件。
早上起来她脑袋还有些昏沉。
床头柜上的感冒药她看到了，但她本就不爱吃药，检察院离得远她出门又着急，也就没吃。
被张梅梅这么一砸，倒把她砸清醒了。
唐思雅掀开泛黄的档案夹，钢笔尖划过纸页。
键盘声密集如雨。
办公室的人去食堂吃饭，她不动。
有人闲磕牙聊舞会八卦，她眼皮都不抬。
下午四点，打印机嘎吱作响，最后一页打完。
她抱起一大摞钉好的文件，径直走向尽头的秘书处部长室。
王婧放下批红的钢笔，抬头。
“你是？”
“今天新入职的秘书部文员，唐思雅。”唐思雅回答。
王婧点点头，视线落在她手里那堆文件上。
“这是张梅梅的急件，请您过目。”
唐思雅把那摞文件放在王婧的办公桌上。
女人翻开中间一页，所有的批注条理清晰，术语精准，又往前翻回到目录页。
她眉峰微挑。
“张梅梅要你一天搞完这个？”
“是。”
内线电话被按下免提键。
王婧说话语气跟刚才与唐思雅说话时的，完全不同。
“张梅梅，滚进来！”
张梅梅推门时还堆着笑，看见桌上那叠文件瞬间白了脸。
“这份材料——是下周谈判才用的文件！”
“我给了你五天！你给我转手扔新人头上？！让她一天啃完？！安的什么心？！”
张梅梅的汗流进衣领：“部长我……”
“你什么你？！”
王婧抓起文件摔到她脸上。
“看看！人家一天干得比你这废物五年都漂亮！翻译相当准确！法律索引滴水不漏！”
“现在滚去归档处，卷宗不整完不许下班！”
张梅梅哪还有早上嚣张的气焰，狼狈的逃出了办公室。
王婧再看向唐思雅时，目光软了些：“晚上丽笙酒店有中美使团舞会，外事处缺一个精通能源条款的翻译。”
她从抽屉抽出张烫金请柬。
“换身衣服，六点有车接你。”
唐思雅拿着请柬回了家属院。
最快速度的上楼，收拾好自己。
这几天几乎都是素颜的唐思雅难得仔细的化了个妆。
不浓艳，不夺目，但却很温婉得体。
再下楼时，陆军铭也刚回来。
看到唐思雅的妆容打扮，陆军铭眼睛一亮，但很快，脸色一沉。
“你要出门？干什么去？”
唐思雅没有回答。
陆军铭脸色阴沉得似乎能滴出水来，他伸手就抓住了走过她面前的唐思雅，有力的大掌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
“勾搭男人？”
他再问。
唐思雅真的生气了，反手一巴掌直接甩在陆军铭脸上。
“陆军铭！你有病是吧！”
她所有的正常社交，正常工作，难道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就全都是勾搭男人？
她唐思雅难道就是一个没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
真是可笑！
真是嘲讽！
陆军铭偏着头，脸上浮起血红指印。
暴戾在他眼底翻涌，下一秒就要掐碎她的手腕。
“今晚丽笙酒店有中美使团的舞会！我去当翻译！站着干活！”
她嘶吼着撞开他。
最后一句不是解释，是她为自己尊严的捍卫。
她真的很讨厌眼前这个男人自以为是的想法。
总把人想的这么低贱又龌鹾！
唐思雅换的是一身白色的缎面旗袍。
昨晚陆军铭在衣柜里看到过。
她带过来的衣服不多，一个小小的双开门衣柜就能装下。
能带过来，恐怕这也是她很喜欢的一件。
旗袍裁剪极其合身，勾勒出她纤细优美的腰线。
她的长发盘在脑后，插着一支素银的簪子，更添了几分沉静的书卷气。
陆军铭的视线在她的发髻、颈项、腰线上缓慢地扫过。
穿得这么……惹眼，去工作？！
他脸色依旧阴郁，不愿意就这么放开眼前的女人。
“你们检察院的秘书处，到底是文员，还是站台小姐？”
“打扮成这副招蜂引蝶的样子，当个翻译还得选美？”
“看来这外事办的活计，正经本事不够，全靠脸撑场面了？”
唐思雅攥紧手里的小手包，指尖掐进皮革里。
她就不该指望自己的解释能让陆军铭熄火。
更不该指望这个男人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那么不堪！
唐思雅深吸一口气，不想再跟他撕扯，只当没听见，狠狠的一甩手，甩开他的桎梏，径直朝大门走去。
看她完全不接茬，陆军铭心头的火烧得更旺。
“去把高跟鞋换掉！”
他再次命令出声。
即使心中妒火再怎么烧，他还是最担心她的脚腕。
昨晚他揉了这么久才消了一些肿，晚上再穿高跟鞋，只怕这双好看的脚得废掉！
门铃声适时响起。
“叮咚——”
唐思雅拉开门。
王婧一身干练的深蓝色旗袍，同样梳着端庄的发髻。
看到开门的唐思雅，王婧眼中闪过满意。
但目光扫到客厅里杵着满脸阴沉的男人时，王婧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这是……怎么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开门之后，屋内会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
好似这不应该是家属院，而是战场。
这应该是唐思雅的丈夫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