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终,理智的弦,在那疯狂滋长的欲望面前,应声绷断。

元逸文再也无法忍受这甜蜜的煎熬。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落地,缓缓凑近那张让他心神不宁的睡颜。

他的影子笼罩下来,将那几缕清冷的月光也一并吞没。

他先是屏住呼吸,试探性地,用自己的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她微微嘟起的唇瓣。

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好软。

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像是沾了晨露的最娇嫩的花瓣,带着一丝清甜的凉意。

这触感,瞬间点燃了他心中早已燎原的野火。

他不再满足于这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略微侧过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撬开她无意识微张的唇齿,舌尖探了进去。

没有丝毫阻碍,温热的、湿润的、带着她独有香气的腔口,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向他敞开。

那是一种干净又纯粹的甜,混合着安神香的淡雅,让他整个人都沉醉其中,几乎要溺毙在这片刻的温柔里。

随着吻的深入,他空悬着的手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缓缓落在她裸露的肩头。

手掌甫一接触到她的肌肤,元逸文的心便重重一跳。

那触感,滑腻得不可思议,细腻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软玉,在月色下沁着微微的凉意,却又因为他掌心的温热,而渐渐升温。

这感觉实在太过美妙,比他想象过的任何一种触感都要销魂。

肌肤下的骨骼纤细而精致,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平稳的血脉流动。

这活生生的、脆弱的、完全属于他的感觉,让元逸文的眼底漫上一层浓重的占有欲。

他终于舍得稍稍退开,结束了这个几乎让他失控的吻。

只是,他并未完全离开。

他贪婪地凝视着她被吻得愈发红润饱满的唇瓣,在她近在咫尺的呼吸间,一道晶亮的银丝,将两人的唇瓣短暂地牵连,又在下一瞬恋恋不舍地断开。

这极具诱惑的一幕,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元逸文的心上。

他喉结滚动,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

方才那个吻,非但没有浇熄他心头的火焰,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让他体内的野兽彻底挣脱了枷锁,叫嚣着想要更多。

天色将明,东方的天际已然泛起一抹清冷的鱼肚白。

暗一藏身在阴影里,心随着那抹微光一同悬了起来。

他从半夜等到现在,眼看早朝的时辰就要到了。

皇上若是再耽搁下去,今日的朝堂只怕要掀起波澜。

他心中焦灼,正犹豫着是否要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出声提醒,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从窗棂处翻了出来。

那人影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竟没发出一丝声响,要不是暗一一直盯着,还真的没注意到有人翻出来。

暗一连忙躬身:“陛下。”

元逸文转过身来,借着熹微的晨光,暗一清楚地看到,自家主子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倦意,反而神采奕奕。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盛满了揉碎的星光,亮得惊人,眉眼间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就连一向紧抿的唇角,此刻也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他甚至抬起手,用指腹若有所思地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那神态,是从未有过的春风得意。

暗一心中惊疑不定,却不敢多问,只能垂首再次提醒:“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回宫准备早朝了。”

“嗯。”元逸文发出一声轻快的鼻音,心情极好地应道,“回宫。”

他转身迈步,步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暗一跟在身后,总觉得今夜之后,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另一边,卧房之内,一室静谧。

晨光透过窗纱,柔和地洒在沉睡的人儿脸上。苏见欢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

她有片刻的怔忪,望着头顶熟悉的帐幔,神思还有些飘忽。

昨夜,竟是做了个旖旎的春梦。

这个认知让她的脸颊瞬间升温。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现在都心口发烫。

她梦到自己被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拥在怀里,那人的胸膛滚烫,隔着薄薄的寝衣,将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

更让她脸红心跳的是,梦里无数个霸道至极的吻。

那人拼命地搅动她的唇舌,与她交换津液,那般深入,那般痴缠,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见欢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似乎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酥麻的触感。

她用力捂住自己滚烫的脸。

定是最近太过松懈了。

儿子娶了亲,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所以才会在夜里做出这般……放肆的梦来。

换做以往,她心弦紧绷,时刻提防,何曾有过这等情形。

苏见欢幽幽叹了口气,唇边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确实是时候了。

她坐起身,拢了拢滑落肩头的衣衫,神情中透着一股慵懒和妩媚。

是时候,该给自己找个男人了。

庄子里的日子清净又闲散,苏见欢在暖亭下听着风吹过竹林的飒飒声,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舒展开了。

她正眯着眼小憩,张嬷嬷便捧着一张烫金的帖子,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夫人,国公府派人送来的请帖。”

苏见欢懒懒地睁开眼,接过帖子随手翻开。

大红的底纸上,用金粉写着端正的馆阁体,是镇国公府老太君六十大寿的寿宴请帖。

寻常府邸的宴请,递到伯爵府的帖子车载斗量,苏见欢大多是看也不看,直接拒绝,但镇国公府不同。

她指尖摩挲着那光滑的纸面,想起了先帝仍在世时的旧事。

当今圣上那时还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出入宫廷都需小心翼翼,却唯独在镇国公府能得到几分真正的体面和尊重。

老太君待人宽和,对那位落魄皇子从无半点轻视,时常请他府中小坐,嘘寒问暖。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在圣上登基后,便成了镇国公府屹立不倒的根基,圣眷隆重,无人能及。

这样的宴请,便是伯爵府也需郑重以待。

“这寿宴,是该去。”苏见欢将请帖放到一边,原本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计较。

她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话却是对张嬷嬷说的:“说起来,我们二郎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老大解决了,还有老二,亲事定下来,她就准备出去到处游玩。

加上订亲这事情拖得时间长,是时候相看了。

张嬷嬷立刻会意,笑着接话:“老太君的寿宴,满京城的名门贵女恐怕都会到场,确实是给二少爷相看的好时机。”

苏见欢点了点头。

小儿子丰年珏自小聪慧,一心扑在学问上,如今已是秀才,只待今年秋闱下场。

若是能一举高第,前程自是不可限量,那婚事便更要精挑细选了。

“在庄子上也乏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她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几分决定,“你传话下去,收拾行装,后日一早便动身回府。”

“是,夫人。”

两日后,伯爵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苏见欢的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门前。

车帘掀开,苏见欢还未下车,便看见长子丰付瑜的妻子陆氏,一身浅色素雅的衣裙,正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门内阶下。

如今大儿子在兵部当值,虽承袭着伯爵的虚衔,却凭自己的本事挣了个实差,每日卯时上衙,此时自然不在府中。

小儿子尚在书院苦读,为乡试做最后的准备,更是轻易不归家。

这偌大的伯爵府,平日里便是儿媳陆氏一人操持。

难得这几日松快的苏见欢闪过一丝的心虚,不过也就一丝,这种日子,她都过了十几年了,是该歇歇了。

“母亲,您回来了。”陆氏见苏见欢下了马车,连忙上前两步,屈膝行礼,姿态温婉谦恭,“一路辛苦了。”

苏见欢扶了她一把,淡淡地“嗯”了一声,迈步向府内走去。

陆氏跟在苏见欢身后半步之遥,心中一块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嫁入丰家,三朝回门之后,婆母便动身去了京郊的庄子休养,这让她一度惶恐不安,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婆母不快。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夫君丰付瑜握着她的手,温声安慰了许久。

夫君说:“母亲操持伯爵府半生,如今我已成家,她也该歇歇了。你莫要多想,只管将府里打理好,便是对她最大的孝顺。”

得了夫君的宽慰,她才渐渐定下心来。

进了正堂,下人奉上新茶,陆氏屏退左右,亲自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和一本账册,双手捧着递到苏见欢面前。

“母亲,这是府中的对牌和近月的账目,都已整理妥当,请您过目。”

苏见欢的目光并未落在账册上,而是看了陆氏一眼,摆了摆手,并未去接:“你收着吧。”

陆氏一怔,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苏见欢的语气很是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既然交给你了,便是信你。日后这府里上下,都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你早些习惯也好。”

这番话让陆氏又惊又喜。

她从小受的便是管家理事的教导,并不畏惧操持中馈的辛劳。

她惊喜的是婆母的态度,这般轻易地就将象征着主母权力的对牌交予她,没有半分要将权力攥在手中的意思。

权力在自己手中,总比在婆母手中行事要方便得多。

陆氏心中激荡,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立刻将对牌和账册收回,重新躬身一礼,语气无比诚恳:“是,母亲。儿媳定会用心管好家,不让您操心。”

苏见欢看着她恭谨的样子,神色缓和了些许,出言安抚道:“你也别太紧张,府里下人都是老人了,各司其职,轻易出不了错。我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要先去歇着。”

她站起身,最后吩咐了一句:“你自去忙你的吧。”

“是,儿媳告退。”陆氏恭敬地应下,看着苏见欢在丫鬟的搀扶下向后院走去,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她才缓缓直起身,握着袖中那串沉甸甸的对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