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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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晒得苞米叶子都打了卷。

我和小舅子沈东沿着田埂慢悠悠地走,检查这几天有没有野猪来祸害庄稼。

“姐夫,今年这苞米长得可真不赖。”沈东抹了把汗,咧嘴笑道。

我点点头,心里盘算着秋收后能给沈丹添件新衣裳。

这三年来,要不是沈家救了我,又待我如亲人,我这条命早就丢在村口那条河里了。

正想着,忽然不远处的苞米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准是那该死的野猪又来了!”沈东骂了一句,抄起地上的棍子就要冲过去。

我拉住他,侧耳细听。

那声响不太对劲,不像是野兽弄出来的动静,倒像是……

“走,去看看。”我压低声音,猫着腰往前摸去。

拨开一层层肥厚的苞米叶,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压抑的人声。

沈东在我身后骂骂咧咧,我却突然停下脚步——

透过苞米秆的缝隙,我隐约看见两个人影慌乱地分开,手忙脚乱地整理身上衣服。

那女的背对着我们,身上那条白底蓝花的裙子格外眼熟。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去年夏天,我在镇上百货店给沈丹买了这条裙子。

她嫌颜色太扎眼,很少穿出去。

每次穿上,我总夸她像朵雨后初晴的云。

不会的,肯定是我看错了。

那两人显然发现了我们,慌不择路地往深处钻。

沈东吼了一声“站住”,就要追上去,我却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别追了。”

“为啥?这俩狗男女肯定不是咱村的,跑来咱们地里干这龌龊事!”沈东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站在原地,像是被钉住了似的。那个女人的背影,那头乌黑的长发,还有跑动时裙摆扬起的弧度……

头痛突然袭来,像有根锥子在太阳穴里狠狠搅动。

三年前在河边被沈父救起后,我就落下了这头疼的毛病。

每当要想起什么,头就疼得厉害。

“姐夫,你咋了?脸色这么白。”沈东赶紧扶住我。

我摆摆手,勉强站稳:“没事,可能就是中暑了。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

沈东还在愤愤不平地猜测那对野鸳鸯是谁,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那条裙子,那个背影,真的太像沈丹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沈丹那么贤惠,对我那么好。

三年前我顺流漂到河边,被沈父救起时,浑身是伤,什么都不记得了,呆傻得连吃饭都要人喂。

是沈丹日夜不休地照顾我,帮我一点点恢复。

村里人都说沈丹傻,长得俊,提亲的人踏破门槛,偏偏选了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傻子。

成亲那天,她穿着大红嫁衣,笑得比晚霞还好看。

她说:“陆川,咱俩好好过日子。”

这三年,我们确实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我身体恢复了,能下地干活了,虽然从前的记忆还是一点没有,但我有沈丹,有这个家。

这就够了!

直到今天,直到看见那个穿白蓝裙子的女人。

2

回到家时,沈丹正在院里洗衣服。

木盆里堆满了泡沫,她挽着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正用力搓着一件我的工装。

沈丹抬起头,用手背擦了下额角的汗,朝我们笑了笑:“回来啦?灶上温着绿豆汤,去喝点解解暑。”